“什么叫不必小心？”多昂听得有些纳闷，却感觉老基姆靠在了他的后背上，他转头一看，一枝箭扎在了老基姆的胸口，他心中一惊，顺着箭尾的方向望去，城头上正有一个年轻的精灵男子拿着弓射出了第二箭，多昂侧身闪躲，却不成想这一箭直接穿透了老基姆的颅骨。老基姆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遗言，甚至还没投递出最后的眼神，便已命终。

多昂又看了一眼老基姆，索性跳上了车身的木桶，仰头直视着城头拉弓欲射的精灵男子。

特克索朗站在城头上，射出了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城下这个人类比他平常的目标还稍高大一些，等同自己的身形，自己却始终没有射中这个与他对视的人类乡巴佬。他拿出第六枝箭，手却不听使唤。他突然发现，在面对这个人类的目光时，自己竟然感受到了恐惧，就好像面对丛林巨熊、刃剑齿虎一般。不，比这更严重，他猎杀过巨熊和剑齿虎，现在却连弓都拉不开了。

冰凉的感觉从脖颈传来，却让特克索朗从恐惧中清醒，他扭头一看，王子殿下的亲卫坎蒂希娅正拿剑指着自己。

“陛下早有命令，禁止滥杀人类。”坎蒂希娅的音调如同她的剑一样冰冷，此时却让特克索朗倍感温暖，他讨好得笑了一声，收回了弓箭，说道：“没有滥杀，你知道，我没什么魔法天赋，只能练练箭术了。”

“同我去见殿下。”坎蒂希娅收起佩剑，转身向城下望去，用同样冰冷的目光与城下的多昂对视：“你捡了一条命，回去好好活着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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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

多昂没有再坚持，俯身固定好了老基姆的尸体，回到马车座位上，用马鞭轻抽马背，马车缓缓地向东北方向的窄口村行进，而在他的背后，精灵之城头上的夕阳也正一点一点缓慢下落。

“祝你好运，风针草。”

窗外夜风的声音很重，不过多隆维文却不是因此失眠的。他还记得在他的幼年时代，精灵与人类相处融洽，在人类最初的开拓阶段，精灵给予了他们强有力的保护，双方的供奉关系也由此而来，但时至今日，精灵视人类如草芥，人类视精灵为仇寇。他搞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今天特克索朗杀了一个人类，但是索朗家族一直以来都是精灵族的重要力量，他的父亲更是大毁灭师的首席弟子。所以他只能采取较为合适的处罚，将特克索朗关押一个月，这应该能够缓解人类的怒火了。最近真是事乱如麻，对人类的防备工作还是要抓紧进行。

“陛下！”侍卫长的声音再次传入耳内，多隆维文强压着怒火，低声说道：“又怎么了？”

“大毁灭师遇刺了！”

多隆维文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忙问道：“他怎么样？”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大毁灭师年老体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刚才已经昏厥了一次，醒来之后说要马上见您！”

“带我去！凶手呢？”

“被大毁灭师用雷击术杀死了。”

明亮的大堂，拥挤的人群，躺在床上强撑着一口气的大毁灭师格兰达尔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见多隆维文一进门，他便用尽力气喊道：“无论最后的那条龙被化形术变成了什么，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再变回来！毁掉所有原形术，不，毁掉所有记载变化系法术的书籍纸张！”

多隆维文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格兰达尔的手：“您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够使出高阶的原形术了，难道为了浇灭一条龙的希望竟然要毁掉我们精灵族整整一系的法术记载？袭击您的可是人类啊！”

格兰达尔说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人类的事情我已经来不及去操心了。龙族已经灭亡很久了，很多事情也湮灭在了历史中。就比如龙的称谓，每条龙都会有它对应的称谓，预示着它的未来。像达雷克·艾斯·精灵屠杀者，莫娜·达娜·深林之火，几乎每一个称谓都应验了。而最后这条龙，我不知道它前面的名字是什么，但是大战那天，我听到了它的父母用龙语呼喊着它的称谓。”

“末日。”

多隆维文听闻此言，缓缓站起身，目光诚恳：“我会遵照您的吩咐，毁掉所有变化系法术的记载，断绝掉这条龙恢复原形的所有可能！”

格兰达尔听完此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我可以休息了……”

龙族灭亡的的见证者、闪电元素的最高掌控者、最后的大毁灭师格兰达尔死于精灵族先祖历19312年霜月的最后一天、或者雪月的第一天，但当天无雪。

窄口村，多昂连夜将老基姆的遗体运送了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去惊动什么人。他在村外没有耕作的、不妨碍行人的、不起眼的地方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墓坑，将老基姆的遗体整理干净，换上他仅有的一套体面衣服，埋进了墓坑中。又找来了修桥时被废弃掉了一块断裂的石板，刻上贵族死亡后才会有的墓志铭，将断口朝下半埋在了墓前。墓志铭上用莱伊平原人类的文字写着：

“他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因为倒酒时洒落了几滴而被领主赶回了村子

他与恋人被父母拆散

他的妻子背叛了他

他的儿女拒绝接受他

他的邻居看不起他

但他依然和气，并努力帮助每一个陷入困境的人”

多昂整理了一些行李，驾着马车离开了村子继续东行，走了一会儿，在月光下他突然发现老基姆的宝贝烟斗正卡在了马车的座位和挡板之间，于是他驾车返回了墓地，挖开了一部分，将烟斗放在了老基姆的手上，又填上土。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睛扫过墓碑，他发现墓志铭刻得有些高，下面留白太多。于是随手拿起马车上备用的铜扣，加上了一行字：

“他不会再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