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寒,不可能不允……
她看到过,他对着陈静怡浅笑如风,与她在园内凤凰木下作词论诗,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那么般配,让沈照溪只在一瞬间,就感到了自己的多余。
从那一刻起,沈照溪就明白了。陈静怡是他夫君的心头好,是他夫君的解语花,他对她不是门当户对的无可奈何,而是乐见其成的欣然接受。
只是,碍于她的面子,不曾明白表露罢了。
如此这般,还有什么拒绝的必要?还有什么反抗的道理?
沈照溪不争不抢、不怒不哀,顺其自然接受了这一切。
此刻,看着门口站着的李梧寒,她有些冲动,甚至想要留下他。
“梧寒,我……”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带她来向你敬茶。”
“好……夫君,慢行。”沈照溪十分罕见的,起身朝着李梧寒福了一礼。冥冥之中,这竟是两人最后的告别。
李梧寒凝视着沈照溪一瞬,莫名有些不舍,却也不得其法。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少夫人……”月圆看着沈照溪,颇有些担心的望着她。
沈照溪哑然失笑,今天大家都是怎么了,仿佛人人都在看她的脸色,是怕她会跳出来苦恼坏事吗?
“罢了,歇下吧。”
收拾停当,沈照溪独自躺在榻上,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记起父亲询问婚事,自己说愿意嫁给李梧寒这个“穷书生”时的喜不自禁;想起不顾家中姐妹嘲笑,偷偷让自己丫头送去李家的荷包与书信;还有后来机缘巧合,救了贵人的事情,她也一味推脱,只把功劳都说成是李梧寒的母亲所为。
这一切的往事,如今细细想来,尽然都如此清晰,又如此让人伤怀。
曾几何时,照溪也是父母的掌中宝,作为沈家的嫡长女,她的出生寄托着父母美好的祝福与殷切的期盼。父亲冥思几日,为她起了‘照溪’的名字,取自“桃红又是一年春,照溪红映一天云。”的诗句,自有伊人临水而立,人面桃花的意境。沈家虽是世代从商,没出过什么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但父亲自幼也是熟读典籍,盼着自家女儿能长成一位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
后来,沈照溪是成了闺秀不假,但被母亲常年拘于内院,也养出了几分沉闷的性格。
不懂在父亲面前承欢膝下,自然也不懂该如何讨好自己的丈夫。祖母气急之时,总说沈照溪十成十随了自个的母亲,看着碍眼得紧。
也许,在沈家大宅里,真正对自己好的,只有母亲了吧?
李梧寒高中状元之时,昔日所有冷嘲热讽的亲友,都一改过去的态度,在她面前百般逢迎,说她
与梧寒福缘深厚,才有如此吉报。只有母亲,拉着她的手叹气,忧心忡忡。想来,怕是预见到了如今,曲终人散时的悲凉。
沈照溪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枚老旧的戒指,这是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物件,说是当年,心爱之人所赠。
夜凉如水,窗外的枝桠随风摆动,影影晃晃。这世上,有几人能真心相对,不离不弃?有几人能从一而终,痴心到老?
也罢,也罢……
沈照溪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绢帕包着的小瓶,打开以后,里面装着六枚香丹大小的药丸。
听说这药能静心安神,不知不觉中失去意识……她累了,真的累了。什么都不愿意再多想,这一世的纷纷扰扰,她已然够了。
沈照溪把药丸放入口中,一股清甜的滋味裹住舌尖,随后化于无形。约莫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沈照溪就陷入了沉睡,整个人如陷云端,脸上还挂着一丝安详的微笑,仿佛这个世界,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