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生兮堂下_半壁河洛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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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罗生兮堂下(1 / 1)

墨一瑾对姜伊道:“你来这归墟岛上,想知道些什么?”姜伊沉吟半晌,说道:“想知我从何而来。”墨一瑾扑哧一笑,说道:“你不从海上来,难道还从天上来么?”

姜伊苦笑一声,心想:“这姑娘独居岛上,整日价无人与她说话,也是怪可怜的。”便说道:“半年前,我从一个洞中醒来,以前的事,再也不记得半分,半年来我遍寻各地,想找一些蛛丝马迹,但一无所获,一次偶然得到一位高人指点,说这岛上有一座归墟庄,庄主通神,便想来试试运气。”

墨一瑾说道:“想来那位高人也是听人讹传,我到这里这许多年,也没见过什么劳什子归墟庄。”姜伊不置可否,心下诧异,道:“姑娘来这岛上有几年了?”墨一瑾细眉微蹙,道:“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起先几年我还记着,到后来也懒得记了。”说着向门边的墙上指去,在那原木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一道道的细纹,姜伊一看,便知每一道细纹代表一天,粗看去足有千余条了。

姜伊道:“姑娘刚才说你来到岛上时方十六岁,是也不是?”墨一瑾疑惑道:“是啊,怎么啦?”姜伊道:“你来这岛上近十年,但是相貌……相貌却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这是为何?”墨一瑾一怔,说道:“你帮我打盆水来。”

姜伊便捡了地上的一个木盆,走到屋外,霎时眼前之景惊得他一身冷汗,原来屋外已与先前大不相同,此时他身处在一座小山之上,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火红的三珠树,只是这些树不似是他幻境中所见,只有寻常桃树一般高。他在屋外溪边打了水,赶紧退了回来,生怕再着了这妖树的道。

墨一瑾一见,笑道:“莫要怕了,你自幻境中活了下来,此刻它已经毒你不得了。”说着接过盆来,在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看了许久,不时以手摸一摸自己的脸颊,喃喃说道:“我的相貌,真的是没有变,没想到三珠花还有这样的……”

姜伊听她言到三珠花,便道:“姑娘先前说,来到岛上便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此话何意,可否告知?”墨一瑾伸手捧水洗了洗脸,又将自己的头发束好,才道:“你随我来吧。”

墨一瑾引着姜伊来到屋后的一片空地上,让他取了几枝干枝和一堆干草过来,放在地上的一块大圆木上,又让他取出火石火刀将干草点着,随手到附近的三珠树上摘了一朵花下来,对姜伊道:“三珠花粉虽然已毒你不能,但是三珠花点燃之后的浓烟毒性猛烈,依旧可以使你产生幻觉,你只要一心想着想要知晓的事,在幻境中便会得到指引,但是三珠花毒性太强,会让你身子越来越虚弱。”说着将三珠花交到姜伊手中,又道:“要不要试试?说不定还可以像我一样容颜不老。”

墨一瑾苦笑一声,姜伊便已心知肚明,她必定是常以这法子进入幻境,所以现下身体虚弱,面貌不老,不过姜伊急于解开自身之谜,纵是刀山火海,也便去了,当下也不犹豫,接过那三珠花,便扔进了火中。

只听得墨一瑾叫道:“慢!”

一股黑烟顿时而起,姜伊只觉气味甚为刺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那浓烟吸入肺腑,似是毒药一般在身体中迅速弥散开来,姜伊顿时觉得身体酸软,不听使唤,瘫坐在地,眼皮重如千斤,昏昏然便要睡去,他强打精神,勉力站起身来,待那黑烟慢慢散去,却并无任何事发生,周遭的事物也无甚变化,墨一瑾也依旧站在原地。

姜伊只觉身体慢慢恢复,便对墨一瑾道:“墨姑娘,为何……为何没有反应?”墨一瑾冷冷地道:“已在幻境中了。”姜伊一惊,道:“那墨姑娘为何也在我的幻境之中?”墨一瑾道:“你忒也心急了,我还没给你细说,你便将那花扔到了火中,我于这幻境颇为熟悉,故此来指引你走这一遭。”

姜伊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轻轻道了一声:“哦。”

当下由墨一瑾引着,两人便往归墟岛深处走去,行不多时,经过一片高大的松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一条近五丈宽的官道将松林分为了两片,正当姜伊诧异这杳无人烟的岛上为何会有官道之时,墨一瑾说道:“幻境之中,一切有违常理之事皆可能发生。”

一言未毕,两骑由远及近,在官道上徐徐而来,但见两人皆文人装束,头戴束发漆纱笼冠,足踏锦绣兰花长靴,腰间佩玉,一持羽扇,一持团扇,谈笑风生。及至近前,墨一瑾上前抱拳拱手道:“请恕唐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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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两位先生意欲何往?”

姜伊听她之言,心下大为疑惑,想道:“这姑娘先前言语间天真坦率,怎地现下如此世故?”此时便后悔当时却然鲁莽了些,不过他既已经历了一次幻境,对刚才墨一瑾说的“一切有违常理之事皆可能发生”倒是笃信不疑,现下也便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中一人笑着说道:“雷泽庄主人今日盛邀几位好友到庄上一叙,咱们两个便是受邀前来。”墨一瑾道:“雷泽庄闻名天下,我二人神往已久,无缘得见,今日想冒昧叨扰,到庄上一睹庄主风采,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另一人抚掌大笑道:“庄主性情豪爽,喜交天下英豪,两位英气非凡,想必庄主见了必定欢喜。”

姜伊朝墨一瑾看了一眼,有心埋怨她过于鲁莽,墨一瑾似是看透了他心思一般,低声说道:“身世之谜必定着落在这雷泽庄上,你且不要多言。”姜伊心想此言有理,便微微点头。

墨一瑾连声道谢,谎称自己和姜伊是结义兄妹,那二人便让了一匹马,墨姜二人同骑,四人一同往雷泽庄去了。道上几人通了姓名,那二人一人姓齐名光,表字浩倡,陈郡阳夏人,另一人姓周名章,表字扬灵,琅琊人。二人皆是饱学之士,齐光精于老庄,周章通达《易经》。姜伊于马上细听着周齐二人的言语,想从中得到有关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可二人嘴里说的不是“北冥有鱼”就是“元亨利贞”,他于舞文弄墨本就一窍不通,此刻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墨一瑾倒是与他二人侃侃而谈。

姜伊坐在马上,微风迎面,墨一瑾一缕发丝拂在姜伊脸上,他只觉一股淡香萦绕四周,这香味有些熟悉,似乎他在幻境中醒来时闻到过。清香扑鼻,佳人在侧,燕语莺莺,竟让他一时忘了此行目的,也不再听他们说话了。

又行了半晌,官道一旁豁然开朗,齐光勒了马道:“到了,从此处往北走二里,便是雷泽庄了。”

姜伊抬头一看,一座三余丈高的大牌楼竖立道旁,牌楼正中书写“九河既道,雷夏既泽”,两侧有楹联,上首是“雷泽迹中生乾坤,虞舜故地”,下首是“伊川阙里见河洛,神农兴时”。姜伊虽认得这些字,但放到一起,倒是不知含义了,只听一旁墨一瑾说道:“郭弘农所注《山海经》中云‘华胥履大迹生伏羲’,这大迹之处,便是雷泽了,前朝太史公《史记》又云‘舜耕历山,渔雷泽’,也是指此处,而这河图洛书,相传是羲皇发现自黄河、洛水,二位先生,恕小女子识短,这里所书的伊川阙,又是何处?”

周齐二人抚掌大笑,周章言道:“姑娘过谦了,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见识,可也让我二人汗颜了。这雷泽庄庄主与羲皇颇有渊源,伊川阙之事,牵扯甚大,我二人不敢言明,前边不远便到得庄上,二位何不亲到庄上相询?”墨一瑾拱手道:“是小女子唐突了。”

四人下马步行,墨一瑾在姜伊耳边轻声道:“伊川阙必是要紧的所在,到了雷泽庄上要小心应付。”

姜伊尚自回味着萦绕身边的清香,此时墨一瑾在他耳边轻声喃语,他心里竟是“腾腾腾”的跳个不停,心道:“难不成我竟是已喜欢上这个姑娘了么?”他于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便一直责骂自己此刻怎能被儿女之情左右,忘了大事,心下里兀自念着“伊川阙”,才渐渐平复下来。

四人又行了二里有余,沿途花草甚茂,当中一条整齐的砖道,直通向庄上,那雷泽庄依山而建,姜伊墨一瑾二人远远便望见亭台楼阁绵延数里,甚是壮观。来到庄门前,早有两名庄里的侍女分立两旁,见四人来到,上前作揖道:“周二爷,齐三爷,我家庄主已等候多时了,不知与二位同来的是哪方贵客?”

姜伊见了这两个姑娘,便想起初到归墟岛时给他引路的两位“仙子”,心想:“当时那两位姑娘似乎无甚恶意,还在悬崖边救了我一命,这么说来,这幻境之中也不全然是凶险之人。”想着便向墨一瑾望了一眼,正巧墨一瑾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姜伊的脸登时红了,墨一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四人倒也没注意他俩,周章对二侍女说道:“这二位是我与齐兄弟在路上结识的好朋友,墨姑娘才学渊博,博古通今,姜少侠武艺卓绝,两位皆是少年英雄,想必你家庄主见了必定欢喜。”

二侍女轻施一礼,便引着四人进到庄来,自正门到正厅,竟走了近一顿饭时分,其间名花珍兽数不胜数,奇山白瀑层出不穷,两侧抄手游廊,皆是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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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雕,精致已极。六人来到正厅前,二侍女却不引进,对四人说:“主人今在沅湘别院,设曲水流觞,款待各位贵宾。”

当下引着四人由偏门往东而行,这边的景致又自不同,房舍屋脊全然不见,只是一片天然景象,一条由石子铺成的羊肠小路蜿蜒而去,两侧翠竹掩映,远处淡闻水声潺潺,鸟语轻轻,姜伊只觉身在其中,说不出的恬淡舒适。过了一片竹林,眼前忽转明亮,一座小亭赫然于眼前,亭上书四字行书“沅芷湘兰”,下首落款“王右军”。一条小溪缓缓流淌,溪上浮着几盏羽觞,三人在溪边持觞而饮,见了众人到来,当中一位起身笑道:“浩倡兄、扬灵兄,你二位可来得迟啦,当罚酒三杯。”

齐光拱手笑道:“兄弟二人路遇少年英才,相谈甚欢,故此迟了,甘当领罚。”那人抚掌笑道:“二位贤兄认定得少年英才,定是不凡,快与我引荐引荐。”当下与其余两人走上前来,一一介绍了。那说话之人便是雷泽庄庄主,萧钟萧四海,其余两人是亲兄弟,哥哥杜衡字伯明,弟弟杜若字仲明。

齐光介绍了墨姜二人,萧钟听罢,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夷狄侵占中原,华夏偏隅一方,朝堂无人作为,我辈心灰至斯,只当寄情杜康,了此残生而已,今日识得二位,方知中华有人。”

姜伊听了,心想:“这姓萧的捧得我二人忒也高了,六字一句,说得我头大。”他来幻境本是为寻自己身世的,但这一路走来,耳边听到的全是文绉绉的东西,不免焦躁,于是冷冷地道:“萧庄主,那‘伊川阙’是何处?”

他一言既出,萧钟便一愣,未及开言,墨一瑾忙道:“萧庄主不要介怀,我与义兄在庄外见到牌楼上的楹联,故有此疑。”萧钟道:“二位远道而来,萧某备了薄酒,咱们寄情山水,畅叙幽情,岂不妙哉?”姜伊听他避而不答,心中焦急,正待再问,但见墨一瑾给他频频使眼色,心下无计,只得依着墨一瑾之意,徐而图之。

几人沿着溪边随意坐下,曲水流觞,只求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姜伊见众人虽饮酒作诗,言古论今,相谈甚欢,但眉眼间却是对他二人颇为顾忌,喝了一会儿酒,萧钟说道:“此间无以为乐,我有一外甥女,颇有些微末的琴瑟技艺,便让她为各位助助酒兴。”说完便对一旁侍女道:“唤小姐来。”

不多时,一女子自竹林中缓步走来,一袭藕荷色纱衫,容貌清丽,身形窈窕,脑后团髻,插了一支碧玉簪子,到众人面前盈盈下拜,道:“小女子陈羽瑟,为众位贵客抚一曲,以助雅兴。”

两名侍女取了七弦琴,陈羽瑟端坐琴前,抚了起来,初时她左手按压,右手抹挑,悠悠琴声自指尖传出,空灵至极,让人感觉时而处峰顶,时而处深谷,渐渐琴音变快,陈羽瑟一双玉手如同精灵般在弦上跳跃,那琴音便似马蹄声,又似脚步声,隐隐然有杀伐之音,矛戈纵横,凛然大气,这琴声从陈羽瑟一个羸弱的小姑娘指上发出,极为不谐,但琴声精妙绝伦,在座几人都听得痴了。

姜伊本不甚懂什么音律,但越听到后边,他呼吸便越加急促,心跳也加快了,他急运起内功调整气息,却感觉到琴音中蕴含了一股极强的内力,他内息不稳,心下焦躁起来,只得就地打坐,两手手心向上,叠在一起,心中稍感平复,便与那外力较起劲来,两下撕扯,竟是不分伯仲。

陈羽瑟十指灵动,免去按压的绵音,全是弹拨之声,霎时间便发了几十音,就似是一高手陡然间发出几十招,招招皆照着姜伊心头袭来,姜伊眼看不支,急运起全身劲力抵挡,想将内力尽皆拉回丹田,正当这一拉一扯,双方争执不下之时,陈羽瑟忽地十指骤停,压在七弦之上,那琴声戛然而止,姜伊一怔,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落在溪里,将那溪水染得血红。

两人相较内力,就似是拔河一般,一人一端,各使全力,此时琴声霎停,就如一人突然松绳,姜伊使了十分劲力将内息归于丹田,倏地一松,内息反倒冲破丹田而逆流,亏得姜伊立刻封了自身几个逆流的穴道,不过也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几日之内难以运用内力了。

陈羽瑟玉手轻抬,又缓缓抚了起来,她左手依旧按压,右手轻轻弹拨,琴音又回到了先前的那种空灵深邃,姜伊大惊,深知此时若对方相逼必无幸免,忙转头看向身旁的墨一瑾。

墨一瑾兀自愣神,全然没有觉察到他,喃喃道:

“广陵止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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