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张然当晚就化成了厉鬼，怨气冲天。洛汾问他可有什么放不下的，若是有的话，他可助他一臂之力。

程张然死得怨恨，恨陈昭昭的始乱终弃，恨陈器的无能懦弱，恨李府的横刀夺爱。其实更多的是怨恨李十万，趁火打劫，若是李十万不答应陈器的请求，他再诚心诚意地恳求陈器几次，陈器肯定会把陈昭昭许给他做妻子的，也不至于让他们现在人鬼分离。

洛汾便把魂写打入程张然的魂魄里，助他修炼鬼术，重修肉——身。

丹丽城到底是天云观的脚下，洛汾便只能到遥远的地方偷取魂魄回来喂养程张然，程张然换一句话来说，便是洛汾手把手培养的，完美的杀人妖器。

程张然发育太快，不过两年的时间，洛汾已经控制不住他了。但洛汾舍不得放弃这么完美的妖器，所以一直跟在程张然身边，替他收拾烂尾。

程张然成长后，就到李府找陈昭昭。陈昭昭嫁入李府后，李十万虽然待她温和体贴，但从来没有在她房间里留夜，听闻洞房花烛都是在正妻那里过的。所以程张然在李府胡作非为那么久，也不伤害李十万是有原因的。但是旁人嘛，没恩没情，自然想怎么快乐怎么来。

程张然对陈昭昭是又爱又恨，爱的时候海誓山盟，全丹丽城的奇珍异草他都愿意偷来，恨的时候，房间门一步都不能出。出了话，就用魂写割裂陈昭昭的魂魄，然后再组合，来回地折磨，生不如死。陈昭昭逃过几次，发现逃不掉后，再也没逃过了。

之云默然，清冷的眼眸里半点情绪也没有，手里的雨伞换成了青绿色的小树芽，一横一横地在手心划动。

紫嫣眼巴巴地看着一身绛红色的女子，虽带着一块黑魆魆的面具，但也难抵其美艳之色。

但女子一眼望进她眼里的时候，她开始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之云把紫嫣收进玉珠子里头，青白色的珠子因为妖气而流光溢彩。

城隍庙被废弃多年，佑圣王的仙气在洛汾和程张然的占领下覆盖下，已经消散。

之云沿着后厅缓缓地走向东北方向的竹林。细雨浸透了地表，翠色的竹叶深深地陷塌在泥泞中，杂乱的后院杂草丛生，刚踏进后院，一股阴冷的寒风迎面而来，之云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连忙给自己施了一个抵寒的术法。

之云来到了紫嫣说到的井前，井已经干枯，里头黑魆魆地看不穿底部，外围的井壁爬满了黑绿色的草藓，冰冷的寒风从枯井涌上来。

可能是因为程张然或者洛汾觉得没人敢靠近城隍庙，对于自己的本领太过自信，井口连最基本的隐蔽术都没有。

倒是给之云省了好多麻烦。

琉璃盏迎面而上，之云化成一点星光紧跟下去。

井底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骨架，在琉璃盏幽幽地照映下，森森白骨如蒙上一层青黄色的华光，虽美却诡异恐怖。

这口井有点大，整个人横躺着都行。井口有一个洞口，冗长的通道冷风呼啸，琉璃盏也只照了一个大概。

之云耐着心穿过通洞，耳边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像野兽在啃食骨肉的声音。

通道七弯八拐，分岔路口多，像一个迷宫。

之云耐着性子一个一个探过去，李寡妇家的后院，老张头的田地，青园的竹林，这可是偷窥的好手段。之云都怀疑程张然把所有的水井都连接在一起了。

之云狠狠地捏着玉珠子，冷声问道：“小狐狸，带路！”

紫嫣勉强带着几分精神，努力地睁着眼睛探路，说道：“前面直走一百年，左拐，一直到三岔路口，左手边的第一个路口进，再直走，那里有一个土堆子，把土堆子推开，再走一百米，右手边的第一个门，便是了。”

紫嫣终于昏死过去。

之云把玉珠子套在玉佩的绳索上，六个珠子一晃一晃的，倒是亮眼。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云的眼界豁然开朗，琉璃盏把整个界面都拢入青黄中，宽阔的山洞里头倒插的岩石如山笋，尖尖的笋尖坠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一股股寒冷的水汽在空气中化成薄薄的白雾，弥漫在整个山洞里。

洞中央立着高高的宅院，每个门前都点着蓝色的鬼火，抛开幽深的鬼火，宅院的修建与李府十分相似，连门前微微探出墙外的杏花都仿照了下来。

之云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碰见静为。

静为不知道怎么哪里探知了道路，他出现在地洞里的时候，正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身狼狈，青底白边的道袍挂着几根野草，衣摆处沾染着泥巴，说是路边的乞丐都比他整洁不少。

一个梳着道髻，长眉长须，刚正的脸庞半隐在昏暗的鬼火中，男人的声音雄厚而具有震撼力，“我没想到云仓会把你派出来，听说京华那只蜘蛛精是你凭着一己之力封印的？静为你确实天资聪慧，不过五年没见，你都已经成为天师了。”

静为从地上站起来，蚩离剑紧握手中，声音与他那人一样冰冷，“侄儿坚守本心，一直以守护苍生为己任，道观的宗旨一时一刻都不敢遗忘。今日遇见云汾师叔，还请云汾师叔念在天云观多年的养育上，把神器归还。”

洛汾嘎嘎笑，笑声气势磅礴，似乎在嘲笑静为的天真。“我已脱离天云观多年，你莫唤我师叔，你年纪尚小，不知其中的恩怨。神器我也不可能给你的，你要就看你的本事。”

静为的脸庞背对着，之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能听见他冷静地说道：“那静为对不住了，道长。”

两人一触即发，洛汾祭上法器，拂尘横空一扫，磅礴的妖力锋利如刃，险些把房屋切断。

静为长剑一指，把妖力阻挡。

一黑一青，两条身影在空中快速地交替，巨大的能量冲撞出白茫茫的光亮，整个地宫顿时亮如白昼。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一个一个地叠加招式，直取命门。

院里很快地来了很多妖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之云很快地在妖鬼中认出了程张然，程张然果然修炼出了鬼王体，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体内的鬼气还不能完全地收敛。

魂写的气息从程张然的身体里若隐若现地传出来，之云体内的召唤越来越躁动，这种不能被控制的躁动，使得之云十分不耐烦。

再过一些时日，魂写怕是与程张然将要越来越契合了。

之云脚下不小心碰到了一盆花，程张然仿照李府的构建的时候，连洗央园角落的牡丹花都照搬了回来。

程张然大喊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小鬼小妖一窝蜂地涌上来，把角落围住。

之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撩过裙摆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