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满面春风,心急地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展开。里头三支雪花似得暗器在阳光下闪着冰雪一般的寒光,上头的血迹早已经干涸,成了深褐色:“您看,找到了。”
“找到就好。”诗梦的鼻子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模样更懒怠了些。
他朝孟良轻轻招了招手。
孟良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锦帕小心翼翼地放进诗梦的手心,生怕不小心划伤了他。诗梦只稍加一眼,便将那三枚暗器扔在了榻脚的案几上。接着又自然地伸出手,接过柳芊芊递来的茶杯,转推给了孟良。
“喝杯茶,歇息一下。”
孟良笑着双手接过:“谢谢楼主。”
“师父。”柳芊芊又端来一杯,她回头看了一下那三个暗器,不自觉笑着抱怨道,“您瞅瞅,火急火燎地叫孟大叔寻了来,这下看也不看又扔一边了,跟玩儿似的。”
“呵~”诗梦轻轻笑了一声,眉睫浅敛,“小孟刚才也是这表情呢……”
孟良面部表情豁然一僵,有些惊恐。自己那一刹那的,几乎不可见的疑惑居然都被诗梦看出来了!
诗梦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温声道:“你紧张什么?”
“想必,你们两人都有这疑惑吧?这楼主是抽了什么风,还是脑子被驴踢了,前儿跟火烧眉毛似的搅得大家天翻地覆,今儿又唱了哪出?”他低头浅浅啜了一口茶,“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孟良一阵面烧,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诗梦幽幽叹了口气,敛起几分笑意:“我这恶疾缠身你两也已经见识过了。”
柳芊芊和孟良不明所以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偷偷抬眼观察了一下诗梦的神色。
他的表情淡淡的,文秀儒雅:“彼时年幼,未曾记得这病叫个什么名字。近年来,放眼江湖竟也无人真正识得。”他说着,将饮尽的空茶杯递还柳芊芊。
柳芊芊连忙接过,又认真斟了一杯茶。
诗梦接过茶,顿了顿道:“由于这个病,我的血便同常人有些不一样。一般人的血多是一股血腥气。而我的血除了血腥气之外,尚带着一丝诡异香气。这香气的后调又隐约有丝丝缕缕的苦味。”
孟良的神情越来越迷糊。他忍不住冲案几上的“飞雪”看去,撞见柳芊芊的眸光也正落在上面。
诗梦见状,哑然失笑:“你们两个莫不是想闻闻?”
两人一听,不约而同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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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这么久了,差不多就该消散干净了。”诗梦手抵着嘴唇咳了两声,“再过几天,它就会泛黑。这一系列变化同中了杜尔迦教的断欲清心极为相似。”
孟良似有恍然大悟之色,可没片刻,疑惑之色再次凝结于眉间:“可是这……为什么一定要追回来?”
“你且耐心听我说完。”诗梦松了全身的力气,完全躺靠在贵妃榻上,双目微阖,让和煦的阳光铺满整个身子,“杜尔迦教的杀手会从自己发出去的暗器中找寻到一些自己所要的蛛丝马迹。”
“当然,前提是中了暗器的人拔出暗器后,随手将其丢弃的话才会给那些杀手这么一个机会。”
孟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楼主不希望有什么线索落在他们手上!”
“对。”
“况且——他们教有个叛逃的小师弟,叫——”诗梦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到面颊上的丝丝缕缕的头发,宽大的袖子恰好掩盖了他的表情,“月疏影。”
柳芊芊和孟良不自觉地暗暗跟着重复了一遍:“月疏影……”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柳芊芊嘟囔了一句。
诗梦看着屋檐顶,目光深邃如巨渊:“是啊……杜尔迦教的教主悉伐取的。倘或被他错以为我是月疏影,那么,兵锋逼喉之日恐怕不远了。”
“那他要是查出来不是那不就没事了吗?”柳芊芊一派天真之色,很自然地反问道。
诗梦和孟良齐刷刷冲她翻了个白眼。
“恐怕会来得更快。”孟良沉声道。
“为什么?”
诗梦霍然坐起来,看了看柳芊芊,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大大叹了口气。他满脸都写着“你可真像个笨蛋”。
“缠绵病榻之人对他而言终究是个弱者。无论他多么智计无双都一样。早拔除,好省力。”诗梦的视线缓缓游弋像天边,凝视着苍穹下飞渡的流云,“堕冰河也看到了我发病的模样。悉伐自然也就知道了。”
“只待从这暗器中研究出这到底是何病症,发病规律……”
诗梦的眼底掠过一抹悲凉和孤独:“其实即便这些都没有,月影楼和杜尔迦教火并起来,我最多也就……”
他低声叹息:“……三分把握。”
“月影楼若没了,便是江湖漫漫长夜的开端。”诗梦伸手拿过那三枚暗器,“我曾听闻,杜尔迦教背后还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便是倾江湖之力,以命画押,恐也只能落个两败俱伤。这——绝非上策。”
孟良的模样也严肃起来:“此时的我们——当还处于敌我相互不明底细,相互试探之时。所以……尽可能一点关键情报都不要让他们查得才好。”
“是。这样——彼此都不敢贸然出手,勉强维持着一种平衡。”
“对我们来说,这很重要。”
孟良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柳芊芊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师父,现在悉伐已经知晓你有此病。那——”
“对啊……”孟良无不担忧地看着诗梦。
诗梦浅笑出声,不急不躁地躺了回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过就是见过一回而已。悉伐纵有诸般猜测,可猜测终究是猜测。以他多疑的性格,在没有更多更准确的消息之前,恐怕更愿意将此当作我故意为之,想给他来个‘引蛇出洞’或者‘调虎离山’。”
“你说够了没有?”一个带着怒气的苍老的声音迎风传来。
诗梦浑身一僵,“嗖”地拉了毯子蒙住了头,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待会儿,你两就和杨大夫说是你们在讨论。我在睡觉。”
柳芊芊和孟良忍俊不禁。但又不得不辛苦地憋住笑意,等着气冲冲的杨大夫。
阳光下,迎面而来的杨大夫气得眉毛胡子都在发抖:“楼主身体大好了?咋不同老夫也畅快聊聊呢!”
“嘿嘿。”诗梦从毯子中慢慢钻出头来,乖巧一笑,“没有!真的没有。我一直在好好休息的……不信你问小孟和芊芊。”
两人憋着笑,很敷衍地回答:“是是是是是……在睡觉,在睡觉……”
“楼主啊楼主!”杨大夫眉头紧锁,满脸的倦怠和疲乏之色,“你就好好休息三天。不多,就三天。您当明白,您这肩头——是满江湖的风雨啊!支柱一垮,江湖若何?”
诗梦暗自压下喉头喟叹,轻声道:“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顿了顿,他展颜一笑,如春风横渡,唤醒天地生机:“我听你的,今日起就好好养养。保管决战之日健健康康的站到那擂台上。”
“你能有这心就好。”杨大夫软下了语气,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楼主,这是我研制的新药。药性比较平和,你吃着试试。眼下主要还是当以‘养’为主。”
“费心了。”诗梦的心底有暖流划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