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到底是与凡人界不一样的。凡人讲究为家中老人做寿,祈求福泽深厚,长寿康健,图的是老人开怀,小辈尽孝。而修仙界的人寿命悠长,大道之上,亲缘淡薄,故而不在意这些个。
易府在修仙界立身已久,本该也学会了不以外物喜、不以外物悲的风气,但是易府老太爷几番怀旧,舍不下自古有之的老规矩。易府现任府主易恒正是老太爷亲侄儿,他一番孝仁之心天地可表,便做主为老太爷做一回六百六十六岁的大寿。
这些都是传言,话说得都好听,内里是怎么回事也不得而知。
正日子是十月初八,易府提前三日广发请柬,请中世界有头有脸的同修到场贺寿。
数之不尽的红封请柬递到散落在八方的门派、世家乃至散修面前,易府诚心可见。但世事不轻易遂人愿,相比送出去的数量,收到的回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易府南院最大的厅堂内,一名身形伟阔的男子背着手焦躁地踱步,还算英俊的脸上尽是隐忍地不虞,正是家主易恒。他身侧跪了两三排家仆,俱是心惊肉跳地听候这位在爆发边缘的家主发落。
易恒几乎绷不住维持多年的涵养,不知是愤怒还是畏惧,打颤的手中攥着一沓纸,被他揉得变了形,隐约可见上书满满的奇形怪状的字。急火攻心下,他声音都变了调,听来甚至充满怨毒,“六大世家和四大宗门都回绝了?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管家离他最近,闻言惊慌失措抬起头,“家主,府内绝对没有走漏消息!他们……也许,也许……”顶着易恒恶鬼似的眼神,他渐渐地没了声音,忍着发抖的本能将脑袋重重磕下去。
易恒咬牙切齿,“他们不来也罢,那个何万缘应允会来,虽然是个老不死的无赖,到底是元婴境的高手,顶得上用!”
管家埋着头,凄惨地扯了扯起皮的嘴角。
偏这时管家儿子易通匆忙来报,“家主,老太爷怕是撑不住了!”
易恒闻言就是眼前一黑,惶然地觉得不见一丝前路的光明。他恶狠狠的,像头被逼上绝路的头狼,“去开库房,开冰室,无论用什么办法,吊着他的命!记着,要是这个老家伙死了,我们也得死,都得死!”说罢颓然地跌坐在身后太师椅上,几个瞬间就苍老了几岁。
一股绝望的氛围弥漫在厅内,显然对于这件事,上至家主,下至心腹家仆,都心知肚明。随着那封信一起到来的,是架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行刑刀。
易通深深顿首,决绝地领命而去。背对易恒的刹那,他的眼神就已经变了。如果要一个垂死的人多活几天,说难也不难,下猛药就可以做到。易府底蕴不浅,他是知道的,冰室里养着一对至阴至邪的子母冰虫蛊。据说只要母虫活着,子虫就没有那么容易死。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把子虫喂给老太爷,易府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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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就有一线生机!
整个易府都笼罩在一股死亡的妖氛中,北院里面忙碌的人脸色凝重,麻木的将红色帷幕挂在每个角落,极力营造出喜气祥和的环境。鲜红的丝绸渐渐铺满所有人的视野,满目艳红,满眼血红。不知道是谁悄悄地红了眼眶,他们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唯有奇迹可以拯救。
今日是十月初四,距离寿诞当日还有四天。明天起宾客们会陆陆续续入住北院,家仆们紧赶慢赶,场景已经布置好,房间也足够干净奢华。
夜幕降临之后,辛苦一天的家仆们被管家催促着离开北院。他们捶着肩背,小声说着话,更多人是沉默,于是渐渐地就没有声音了。
安静的环境下,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放大。虚弱又痛苦的呻吟声从远方传来,隐隐约约,无人理会。
管家一撩眼皮,确定是老太爷院落传来的,便不放在心上了。他一手教导的儿子,成年以来办事一直很稳妥,他很放心。
南院中央的院落里,易恒枯坐着,面对大开的房门,彻夜难眠。瞪大的双眼中爬满了骇人的血丝,手中紧握着易府镇府的灵器——五品朝阳宝刀,紧绷的神经脆弱得受不了一丝风吹草动。
他面前的圆木桌上铺着五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凌乱字迹极具迷惑性,仅凭字迹是无迹可寻的。唯有最右侧放置的那页上,末尾落款的字体颇具风骨,清晰可辨。易恒不受控制的盯着落款,干燥的嘴唇无声蠕动,木野狐……
这个世界流传着无数的传说,可近百年来最为血腥的传说毋庸置疑,是木野狐。它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个组织的名字,众说纷纭。似乎没有人见过它的面目,但人人都坚信不疑,木野狐戴有狐面。
易恒紧张不已,府上灵犬偶尔的吠声让他心中稍安,又万分煎熬。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缓慢,凝滞了空间让身处其中的人喘不过气来。
天色破晓之时,易府的大门被敲响了。来人并不是易恒最怕的梦魇,而是第一批贺寿的宾客。
空荡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早摊位。易府门口,肩宽背直的男子负手而立,深刻的五官和绷直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很是严肃,厚重的气场昭示此人修为不俗。
易恒出门一见他,眼中瞬间有了光彩,竟是丁仑!丁仑不仅有金丹后期修为,而且还是千里挑一的剑修,实力强大,不容置疑!听闻丁仑重诺,从不迟到,果然不虚。他早早来到易府,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易恒面带喜色迎上去,“丁道友,十年前一别后,近来可好?”
丁仑板着脸颔首,“不好不坏罢了,倒是易道友你,脸色这么差劲,是遇到什么难事?”
易恒大笑,“丁道友一如往昔,直来直去,不懂寒暄。我是有些难为事,但眼下有你这位金丹真人在此,便都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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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仑不明所以,但直觉易恒的状态十分不妙,于是闭口不言了。直到进入易府北院,一人独处在房中时,他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了,尤其是展开手中纸条,看见上面所写后。字体潦草,应是匆忙写下的,上书:求丁真人救命,是管家悄悄塞给他的。他皱起眉头,尽管自认心思并不细腻,但易府不同寻常的氛围太明显,不由得心事重重起来。
来来去去的家仆训练有素,不会惊扰到客人,无声无息的犹如鬼魅夜行,令人心中愈发焦灼。
就这么几日,易府来来往往的全是客。只是需要易恒特意出面的人不多,除了那么几位外,索性全交给管家一应负责。老管家焦头烂额,更别提心里还惦记着那张求救的字条,就更加魂不守舍了。
隐世齐府的地位不算低,但赴宴的是少主齐物,所以就不值得身为一府之主的易恒亲自相迎了。他出发的早,可一路晃晃荡荡四处游玩,竟是卡着最后时间到的。
手上握着请柬,齐物大大方方地迈进易府北院的门槛。身为一名出色的年轻人,他自认嗅觉格外灵敏,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死气,还夹杂着虫臭气。
他走在易府管家前面,不由得在鼻前扇了扇,热心肠道:“管家,府里还是不要养虫的好,味道太大了。还有那边西南角的小院,得空时给通通风,换换气,不然人要闷出个好歹来的。老太爷大寿,办这样吉祥如意的事,府中一切要尽善尽美才好,否则好事不成,就成了坏事了。”
管家正客客气气的给这位齐少主引路,听了这话,差点没当场给他跪下,一个踉跄后赔笑道:“齐少主果真是青年才俊,心细入微啊!我得空就去办,一定祛祛晦气,一定不会坏事,不会坏事。”心中却是惊疑,相隔这么远,他竟然还能嗅到气味!
齐物收回想扶没扶住的手,闻言满意一笑,矜持的点头道:“听闻丁仑师叔前几日就到了,我想先去拜访他,劳管家给指个路。”
管家挤出个笑,心事重重地指完路后,着急忙慌的跑走了。
齐物摸摸鼻子,他这么有礼貌的青年才俊,怎么老管家像是见了鬼似的,脸都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归咎为是年龄大了,以及太忙了。可准备抬脚时,忽然又懊恼地拍手,管家刚才指的哪里来着?
随后迈着自信从容地步伐往南院方向而去,他觉得老管家指的就是西南边。堂堂少主,不仅记性好而且方向准,怎么会走错路呢?
那厢慌了神的管家自然想不到齐物最后的去向,他正忙着请示易恒,“府主,你看这齐少主竟如此敏锐,我们该如何是好?”
易恒头痛的按着额角,青筋直跳,“齐府……我们招惹不起,齐物是那个人的儿子,他的本领不凡不奇怪。只要他不说出去,别人也不会在意这等小事。我稍后去见他一面,提点一番就是了,你安排他住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