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刺目的天光中,楚颂一双黑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见她缓缓转醒,一直揪着的心脏终于松了下来。
他小心地扶起她,让她的头撑在自己肩膀上,哑声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苏落晃了晃脑袋,大脑渐渐清醒,感受着胸口那似曾相识的强烈心悸,她脸色隐隐泛白。
楚颂只以为她不想说话是因为虚弱,于是将旁人递过来的毛毯裹在她身上,一下下帮她顺着背。
海岸边,云朵朵一行人正焦灼等待着,不等皮艇彻底靠岸,就纷纷趟水下水接人。
“呜呜呜不是有救生衣吗?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
看她苍白着一张脸,牙齿直打颤,云朵朵一双葡萄大眼里满是心疼。
“你别拉着她手,她不舒服,先进帐篷再说吧。”
徐芷菡拉开了云朵朵,见楚颂打横抱着苏落往里走,就将羽绒服盖在她身上。
女生营帐已经重新搭建好,楚颂将她放在床上,就不得不退了出去。
之前沉在水里没感觉多冷,出来后,水汽蒸发瞬间带走了体温。
见苏落躬成了一团,睫毛轻颤,徐芷菡将空调调高到三十度,云朵朵开始给她脱衣服。
苏落打着摆子任她们拾掇好自己,就蜷缩进了被子里。
她背对着她们,脸埋在枕头里,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等待这波心悸过去。
因此,云朵朵与徐芷菡只以为她想睡会儿,就纷纷退了出去,并没有发现她额头上流淌下来的汗水,以及惨败的面孔。
此时,她只觉一颗心,时而紧缩成一个点,时而膨胀地快要炸裂开,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强烈地撕扯着神经。
帐篷里,空气温度很高,她却如坠冰窟。
意识渐渐不清晰,仿佛支配不了身体,苏落只觉灵魂在躯体内摇摆不定,如同香蕉与香蕉皮分离的瞬间,拉丝出疼痛的脉络。
黑暗再次降临,她努力不沉睡过去,艰难地抵抗着疼痛,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一点不坚定,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没有哪一刻,令她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生命正在一丝丝流逝,而她却无能为力,如同一个气囊,正被一点点抽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十多分钟,又仿佛一个世纪。
楚颂端着红糖姜水进来时,就发现苏落躺在床上昏睡,她一头长发花儿一般倾洒在枕头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水。
见她终于发汗了,楚颂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床上,正沉睡的苏落忽然拧起眉头,小脑袋小幅度左右晃动着,面色痛苦。
见她似乎被梦魇住了,楚颂走到床边,躬下身想要叫醒她,苏落却猛地睁开眼,眼里满是惊惧与痛苦。
对上男人担忧的眼,她只觉一颗心又有发痛的趋势,费力地转过身去,只留给对方一道脆弱纤细的背影。
楚颂心软的一塌糊涂,半点脾气也没有了,他缓缓靠过去,想伸手掰过她的肩头。
苏落挣了一下,声音轻轻哑哑的:
“别碰我。”
听见她更咽,楚颂一颗心脏酸酸涩涩的,如同被一根蔷薇荆棘绑了起来,爬上绵密的刺痛。
然而,他并没有松手,而是微微用力,小心翼翼却略带强势地将她掰了过来,面向自己,粗粝的指腹轻蹭上她面颊上的水渍。
对上她泛红的眼眶,楚颂喉结一滚,哑声闻:
“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苏落静静看着他,眼底的泪意越聚越多,心里决绝的狠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理智回笼后,她才意识到她的攻略时间不多了,这是规则给她的警示,她的攻略目标是傅乾柏,必须要和楚颂划清界限。
这次她侥幸缓过来,可下次呢?
实在太疼了,疼的想死,可她真的好想活着。
她垂下长睫,眼底的泪意汇聚成泪珠,滚落下来,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正一点点滑出:
“楚颂,我们……”
不等她讲完,楚颂轻柔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他声音放的极低,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示弱与怜惜:
“还生我的气吗?”
“你听我说……”
未尽的话又被阻住,他凑过来,唇贴着她的面颊一点点吮去她的泪水,温柔而歉意: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激你和你置气,不气了,好不好?”
他抱着她轻哄,温柔的不像话,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如同一堆柴火棍,被他轻轻碰,就散了架。
空气一片安静,帐篷里充斥着红糖姜水的气息。
良久,她埋在他肩头,闷闷道:
“我饿了。”
楚颂勾了勾唇,拉开些距离,弯下腰和她平视,低低道:
“想吃点什么?我去煮。”
“想吃虾仁粥。”
“嗯,那你躺着,我做好了给你端进来。”
见她乖乖点头,楚颂扶着她躺下,又为她掖了掖被子,才转身退了出去。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阵冷空气钻了进来,门帘又迅速被拉好。
她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又慢慢坐起来,抽了张纸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就这么光着脚下了床。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空气潮湿而清新。
连续两次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故,引起了节目组的重视,其他人都在另一个帐篷中开会。
苏落独自一人走到了帐篷后的大树下,没穿鞋,也没撑伞。
枝桠上的叶子大片大片地变黄凋落,路上,铺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能听到叶片碎裂的轻微声响。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着大树干,视线顺着树干的纹理望向天空,又从天空看回来,轻轻喃喃:
“棕熊先生,兔子好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