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徐言大吼两声。
他不用铁链了,直接伸手暴力地拉起地上的姜颜西,短促的指甲陷入姜颜西脆弱纤细的脖颈皮肉里,他盯着盛景,眸里搅着无尽的寒意。
他是真觉得可笑,他自己真可笑,明明经历过那么些,居然还想要去相信盛景!
是他忘了,这世上,再没有与他承着相同血脉的亲人了,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也不尽然会真心真意,何况是没有亲缘关系的人呢?
是他错了,他不该抱有希冀的。
魏徐言捏着手中软乎乎的肉肆意地笑了起来,细黑的眉梢微微挑起,眼里碎冰一寸寸凝结,最顶边视野上红蓝光芒交织闪动,明明天际倾洒的阳光更加炽亮,他偏偏被那红蓝光芒刺了眼。
寒意顺着流进心里,他心上仿佛被不断的警笛声穿出无数个窟窿。
魏徐言扣着姜颜西的颈动脉,大吼了一句:“你们都给我退后!”
看着被警笛声激狂情绪的魏徐言,盛景脸色巨变,转眼看向远处阶下停下菜的警车,眉峰蹙起。
不是他报的警。
他没想过和魏徐言闹到报警这一步,所以他在来的路上通知了他的人,那么这些警车是……他视线转移,定在了身侧十来步的秦落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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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循环播放在耳边,秦落珩神色却平静不已,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那双素常温润不透的眸子,此时像是蒙了一层灰杂的轻纱,复杂又朦胧。
他没有向阶下投去视线,手中自若地挽着青玉珠,速度比平日快了些许。
忽地,他手一顿。
一连串的清脆声响起。
青玉珠串断裂,一颗颗莹亮的玉珠顺着阶梯弧度蹦跳着逃散,只剩一颗孤伶伶地缩在秦落珩的脚边阴影处。
秦落珩默了默,弯身捡起那颗珠子,捻开灰尘,玉珠在阳光下剔透干净,不染尘埃,秦落珩沉沉叹了口气,他看向被掐得青紫的姜颜西,唇瓣蠕动了两下,还没能发出声音,一句话更在喉间。
——因为魏徐言情绪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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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徐言刚才吼了一句,盛景心思百转,一时间没有动作,秦落珩亦是。
魏徐言见两人都定在原地,阶下的警车车门被打开,一溜穿着制服的人行动有素的窜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些人看了看阶上,迟疑地站着没有行动的意思,但魏徐言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
魏徐言捏紧了手中的“人质”,又沉声大叫了一句:“退后!都给我退后!”
因为情绪失控和高声惊语,他尾音有些撕裂的破音之感,天地逐渐鲜明下,听起来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魏徐言失控,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便是姜颜西,姜颜西意识昏昏沉沉,几乎吸不进空气,窒息感占据了她的大脑,脸颊呈现出乌紫色,盛景心间一阵扯痛,顾不得多余,循了魏徐言的意往后退,顺带拉上了怔然的秦落珩。
事情至此,盛景已然后悔了,他对魏徐言心生恻隐,却没想闹到了这一场面,姜姜受这一遭的罪魁祸首——是他……
盛景黑眸里盛满了悔意,心脏不安的跳动着,不详的预感一层层漫上来,并愈渐加重。
与此同时,阶下公办的警察队伍的领头人看清情况皱了下眉,他受命来押扣人犯,遇上了绑架威胁这样一幕,宋青阳严肃着脸,目光在阶下的人犯身上停顿两秒,接着扫向绑架之人。
看见魏徐言手中捏着的人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认得,是当红的一名女明星,他一闲暇陪家里小姑娘时,小女儿总是在他面前念叨,还翻照片和视频给他看,就前两天,小姑娘还在给他灌输她的爱豆要订婚了。
日子……似乎就是今天?
只是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宋青阳敛去多余思绪,神色一凛,注意力放回面前,和身后的兄弟打着手势。
不管怎么说,他遇上了就得管。
“是你报的警?”盛景沉眉,低问秦落珩。
刚才魏徐言明明都有松动心防了,甚至放下了锁链,可偏偏这些警察的到来,让魏徐言又罩上了坚硬的壳。
“没有。”秦落珩淡淡吐出二字,一瞬不瞬地望着上方,手中还捏着捡回来的那颗青玉珠,他指尖染着浅浅的灰尘,是将将捡玉珠时触上的,他捻着珠子,眸底深黑,一如既往地令人捉摸不透。
盛景薄唇紧紧抿做一起,深深看了秦落珩一眼,他吃不准秦落珩话里的可信度,眼下也不是追究谁报警的时候,他转开视线,正要说话时,秦落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声音,有些沙哑。
“大概,是来抓我的吧……”
很轻的一句话,如若不是两人离得近,加之秦落珩的表情露了端倪,盛景几乎要以为是他的幻听。
盛景还想要追问什么,可阶上的魏徐言待不住了。
警察开始行动了,而秦落珩和盛景二人竟是小聊了起来,魏徐言神情扭曲,唇边忽然乍开一丝诡异的弧度——是了,几次打岔,他都忘记他原本的计划了。
该到,选择的时候了。
计划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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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徐言看起来瘦弱,但他平时有健身的习惯,瘦胳膊瘦腿之下,藏着不少坚实的肌肉。他毫不费力地提起姜颜西,扬着笑往石阶中部一站,半只脚悬空半只脚踩地,他站稳后,就着姿势,给手中的小羊羔也摆好,脸上笑意灿烂,仿佛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可怕的是,姜颜西竟然从他的笑容中,捕捉到了几分真心?
姜颜西混沌着大脑,哑着细声飘出一句:“魏徐言,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哎?”魏徐言像是小孩子般的鼓鼓脸,哀怨地瞪了姜颜西一眼,说:“不是同你说过嘛,要做选择题呀?”
这样的魏徐言,比之前疯魔时候的他,更加让姜颜西感觉到不安。
姜颜西艰难地偏头,撞进了一双眼底通红的黑眸,她扯扯唇,想要动唇安慰安慰他,可头皮和大脑忽地同时一痛。
头皮是魏徐言扯他头发扯的,而大脑……姜颜西迷迷糊糊间,看见一抹朦胧的轮廓,很淡很淡,称得上虚幻飘渺,但她从那形迹中认了出来。
人影那处,传出来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复杂情感,姜颜西分不清。
接着,她听见一道熟悉不过的声音:
“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