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把接了。
剑在他长长的手指间轻巧转了几个圈,又被稳稳握住。他就那么提着剑飒飒踏踏转身上了台阶。
直到这时,云骇才发现那人戴着面具的。
那面具像他的剑鞘一样,镂着一层漂亮繁复的细丝,同样透着一股诡美的贵气。在众仙之中,就像天宿耳骨上的丧钉一样好认。
云骇低声问灵台仙使:“那位……”
灵台仙使轻声道:“那便我的另一位了。”
他紧慢上台阶的时候,苍阳斜照,穿过仙都的冷雾,给他修长的轮廓描一层亮『色』的边。
云骇忽然起他受天赐的那个字,昭。
“这位灵王为何戴着面具,有什么忌讳么?”他又问。
灵台仙使悄声:“倒也算上忌讳,只那位大人每次接了天诏去办事,都会戴面具。”
“办何事?”
“那就只有天道才知了。”灵台仙使再多言。
云骇本以为,那位灵王会像天宿一样冷淡好亲近,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就那灵王走了几级台阶,忽然顿了一下步。
他明明罩着面具,却好像看得清清楚楚一样,朝着天宿的方向轻轻歪了一下头。
他话,倒身边那两个仙童开了口,冲着天宿了个礼,隔着长长的台阶喊道:“大人,我家大人,上回那戏耍实为误会,我们理应赔个。”
天宿无甚表情,听着他们哇啦哇啦,片刻后动了动唇道:“免了。”
“大人,他免了。”仙童仰起脸。
那位灵王轻轻“噢”了一声,捏着面具下沿朝上掀开了一点,『露』出了白皙的下巴一截挺直鼻梁。
他笑了一下,而后松了手指,面具又覆回脸上。
他用剑柄拨了一下自家仙童,拎着剑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
或许因为上仙都的头一天,云骇就经碰到了那两位。早早在结识众仙之前就经有了印象,有受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影响太深。
于在后来近百年的时间里,他成了仙都有的,跟那两位都有交情的人。
天宿上仙交情浅淡一些。毕竟对方脾『性』在那里,又掌刑赦的,身上几乎带半点私情。
灵王则深一些,同样脾『性』在那里。
尽管都有交情,云骇一度很好奇——明明那位灵王并孤冷生僻的『性』子,甚至全然相反,也乐得热闹。他却住得很偏。
偌大的仙都,瑶宫万座,他偏偏住在离众仙最远的一端,四周空寂无人,旁边还紧挨着人人避讳的废仙台。
他问过灵王:“你居然喜欢这种方?”
对方答:“合适。”
他也跟花信提过一回,花信答:“知,他自有他的法。”
灵台那两位互相干,花信又那种对别人全无好奇的『性』子,他们在一块时很聊这些。
云骇更多时候,在努力逗师父高兴。
……或者高兴也。
或许当初花信去接他时,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长久烙在他心里,以至于他后来一度生出一种执念来。
他让那张脸上显『露』出情绪,并非神像、画像上的那种温笑意,而的高兴,或的生气……
什么都好。
有时候,他一边因为逗笑师父而欢欣,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觉得自己实在奇怪。
在人间时他拼命苦修,就为了有朝一日进到仙都。可到了仙都,他又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让那个最有仙样的仙首沾点人气。
他失败的次数很多,成功却也。
就连那几位灵台仙使都,仙首似乎有些一样了。
有一回,他看着花信笑起来的模样心,就这样过他个几百几千年也错,曾经那个断了腿瞎了眼的遗孤,就让他死在那座荒山里吧。
后来,他发现还。
他执掌人间丧喜,众仙之中跟凡人打交道最多的一位,所以他绕开,他终有一天会避无可避到那些他曾经发誓杀了的人。
他避了三次,能避开第四次。
那些人原本居然的能长命百岁,这他最能理解的事。所以他杀光了他们。
一共三十一人,比起当年他家死的,还了。
杀完之后,他领了诏,去灵台跪受天罚。
那他第一次看花信那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