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实际上我觉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的解谜,从未想过要让其他人知道。
“但你一个人的能力确实很有限,”她头头是道地说,“想追寻某件事情的原委,盲目奔波是没用的——比如你总是往火车站跑——别忘了我们身处在什么地方,我们这里是图书馆,你应该学会从文字中寻找被尘封的真相。”
我说:“真相不是应该在实践中去摸索吗?”
“但如果是年代久远且讳莫如深的事情,”奥克萨娜依旧伶牙俐齿,“走访调查就收效甚微了。”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同时也怀疑实践中都难寻踪迹的事情翻翻资料就真的更有收获。
“所以,那些资料对你有帮助吗?”奥克萨娜问。
“呃……”我斟酌着怎么能不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因为那些资料确实没有告诉我更多东西,但又不想让她知道我手里有当事者记录真实经历的秘密手稿,于是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查那件事情?”
“第一,你遭遇了火车脱轨事件,”奥克萨娜逐个伸出手指,“第二,你遭遇的脱轨事件跟二十年前的那场火车事故日期出奇地一致;第三,你整天往火车站跑,傻子都知道你想调查的事情跟火车有关!我说得对吗?”
我几乎顿口无言。“你怎么知道我遭遇了车祸?”
“你操着北方口音,甚至还有点德语腔,一听就知道是外地来的,”奥克萨娜继续她的伶牙俐齿,“不久前刚刚发生的火车出轨事件人尽皆知,而你刚来的时候额头还带着伤。”
我甘拜下风,不得不佩服她的头脑伶俐。
“你的聪明才智真的帮到我不少,”我谦逊地说,“我的确是乘坐火车来的,从北方的格坦斯克,也确实遭遇了那场车祸,由于时间上的惊人巧合,所以我想知道自己乘坐的是否是二十年前发生事故的同一班次列车?”
“同一班次?怎么可能!”奥克萨娜似乎觉得我说的话是天方夜谭,“原来你根本就没仔细研究我费尽心思帮你找到的那些资料!”
我有点茫然不解,那些资料我都已经看过了,难道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奥克萨娜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原本想还给她的那摞东西,快步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跟前,手脚麻利地拿出那张地图,摊开铺展在桌面上。
“你读过很多书,也确实走过很多地方,可是,从来不会看地图吗?”奥克萨娜说着示意我走上前去,一边用手指着底图上的铁路线,
“你乘坐的是格坦斯克经过华沙抵达克拉科夫的列车,你看,行驶路线是自北往南。但二十年前的那趟列车途中停靠科沃布热格。格坦斯克去往华沙不会经过科沃布热格,而经过这个站的列车,只有可能来自一个方向——”说着她将手指左移,“德国柏林!也就是说,当时出事的是一列国际列车!而如果你认真研究过当时的国际班次行驶路线就回知道,这趟列车的起始站,是荷兰的奥斯陆,终点站则是俄罗斯莫斯科!”
我几乎瞠目结舌,不仅是因为奥克萨娜滴水不漏的缜密思路,更惊讶于自己竟然会疏忽大意到这种程度,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会搞错!不也难怪,因为我看过克里斯托弗的手稿,所以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驾驶的列车必然始发于他的家乡格坦斯克,没想到他会驾驶一辆行程遥远的国际列车!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待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发现奥克萨娜正一脸不满地看着我。
“当然……”我赶紧点点头,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你说得太对了,我真的自叹不如!”
“是不够用心!”奥克萨娜用手指指我的胸口,似乎还再为我没仔细研究她提供的资料表示失望,同时又为自己的聪明伶俐暗自得意。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她顽皮地笑着说,仿佛我已经是她的战利品。
“明天,”我考虑了片刻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明天,我给你看样东西!”
奥克萨娜听了似乎很高兴,兴奋地说了句:“好,我等着!”就转身蹦跳着走开了。
当晚下班后回到自己落脚的破旧旅馆,面对着斑驳的墙壁和发霉的天花板,我的心里并没有丝毫沮丧,而是捧着宝贝般地拿出那只装着手稿的大信封,想象着第二天奥克萨娜看到它时的惊讶表情。“天啊,你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她一定会不敢相信,“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是啊,为什么?我也在心里怎自己。
或许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分享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