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乱想，宝爸一脸鸟云进门，马上下大雨的节奏。

“老妈子拦的士说去跳海自杀，这个傻子!你说这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有问题送医院治疗啊。现在在哪里了?”

“在家呗。没用的，这么多年都这样!”

“不看医生谁也没有办法啊!”

“近的没床位，远的又麻烦。”

“总要面对，抱怨有什么用?”

“哼!什么都是我，我又不是神仙，你们一个个都不管，我也不想管!”

要不要给你围上大围嘴，塞只安抚奶嘴，叉开双脚坐在bb凳上看电视?每到此时，要么闭嘴，要么吵架....

婆婆属于双相情感障碍，兴奋期狂躁，低落期抑郁，情绪在两段间来回游走，走到极端时情绪极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病，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病，宝爸从来没有具体说，我也懒得细间，知道前因又如何?后果已经确定，能退回去吗?从前后语言组织来看，大概率生下来已经有些异常，只是那个艰难岁月，无可计较，各有所需，匆匆婚嫁。出来混，迟早要还，当日的无知或无奈种下的果子，今日承担。

除了有病外，她为人极难相处。无论给送她什么东西都能挑出堆毛病，一脸嫌弃。在她眼里，所有人都不是好人，都心存歹念。和所有人都会吵架，立起跟睛骂人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地兴奋，有多难听骂多难听，可能这时处于狂躁期。她沟通的逻辑是这样的：

“儿子，我头好晕呀!”她苦着脸，抱头说。

“去打针吧，或者住院检查?”儿子无奈。

“看医生没用的，没用的。”继续苦脸。

“我又不是医生，你光和我说没用啊!”儿子生气。

“哎呀，头痛呀，好晕呀!”变本加励。

“那你想怎么样呀老大?!”儿子崩溃。

“可就是头晕，说下都不行呀!”老太也很委屈。

儿子狂怒，大发脾气。

我说宝爸也是情商超低，你和一个病人争有什么用?你征求她意见干什么?好比对牛弹琴，她不懂你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你按正常的思维、正常的方式帮她做决定就是了。他烦恼地说，你不知道，做了决定她不高兴又是一场大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南宋词人方岳说，不如意事居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父母不能选择，既然事已至此，只有面对，整天抓狂又能怎么样?宝爸其实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经不得风雨，见不得麻烦。开车，他需要熟门熟路，路况不熟就要路怒，击打方向盘。去玩，他需要事先勘测好路线，吃喝玩乐车辆迎送无缝对接，一但超出计划就要黑脸瞪眼，着急抓狂。

我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理想中的男人大事自己杠得住，小事不和我哆嗦，在理性范围无限宠我。实际上，宝爸大事抓狂，琐事和我较真。至于宠爱，宠吗?已是过眼云烟。

曾经的最甜蜜，是没有家长里短和柴米油盐的时候。我每天加班很晚回来，他都去车站接我，一起吃糖水，或者宵夜。知道我不喜欢呆他家，每个休息日都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逛商场，或者在公园的草地里，依偎着絮絮细语。云淡风轻的夜晚，在长长的海岸线，拥抱着看海。那时觉得他好可爱，头发像毛绒绒的玩偶，样子纯良人蓄无欺。调皮地亲一口他的嘴唇，叭一声响，他的大眼睛眨巴一下，再亲一口，又眨一下，两人都傻傻地笑了。

关于搬出去单独住的问题上，他和我没有什么分歧。当时房价四位数，越看越高，半年后噌一下窜到近万元。全球金融风暴如秋风扫落叶，倨傲的房价也不得不低于高贵的头颅，回调20%。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入手市区一套约百平方的一手房，首付三成。彼此都有稳定收入，房贷还不算吃力。青春年少有情饮水饱，现实的爱情还要有经济基础。进入围城的男女不要抱怨对方现实，没有房子总有一种颠沛流离的动荡感，日后拖儿带女，不能给孩子一个像样的家，父母于心何忍?——如此这般计算中，天真终成世故，曾经如花的青春，终于花事了了，去不返!

有了自己的家，请专业公司设计装修，不厌其烦一趟趟去家居城看家私电器各种装饰品，劳累而快乐。虽然其间宝爸也有不耐烦，发过脾气，闹过别扭，总算和谐，没有传说的因装修而离婚。

客厅主打冷色调，黑、白、灰带印花的沙发、餐桌和椅子，高瓶瓶、矮瓶瓶、胖瓶瓶(这是一姑娘的称呼)三件瓶装饰，巴厘岛买回来的胡桃木爱情木雕，古拙的三件套木头猫猫，错落有致陈列在电视装饰架上。最好看的是，大厅和书房转角处一只落地大花瓶，聊聊数笔画了一枝荷花，插了几株长长的银杏。书房是日式推拉门，垂着整幅水晶穿起的珠帘，一掀一放之间，环珮叮当，很有些旧时人家的风情。

一切就绪，请家人过来参观庆祝入伙，看着这个亲手布置的温馨的家，心中充盈了愉悦和满足。我有十足小资情调，认为生活要有仪式感，精致装扮，粉饰氛围，平凡的日子才更有乐趣。宝爸比较随性，衣服来去几件格子，房间装饰概没有，家里物品东一处西一处乱丢，这是我们比较大的差异之一。同住屋檐下，生活上的差异一一逐渐浮现，琐碎生活真正考验两个人的品格、脾性和包容，多少夫妻在平凡的琐碎中丢盔弃甲，颜面尽失。

婆婆终于还是住院，专业的事情只有交给专业的医生，宝爸任性发完脾气，该干嘛还得干嘛。我后来对一姑娘说，发牌气解决不了问题，哭不能把董卓哭死(这是儿童版三国演义里的故事，众官在王允府里哭诉董卓专权，独曹操站出来说，哭能把董卓哭死吗?)，先想办法处理好了，再哭。也是说给宝爸听，道理都懂，奈何基因不听。

人类的劣根性，放之四海皆适合。斗争的套路，人类共同的祖先是1000多万年前的猿，天赋相通一脉相承。

一纸文件，戊辰正式退出调达，庚午担正把手。拉在总部协助他，我则长期在基站。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庚午刚上位，马上开始大清洗行动。

“不想干活了。”拉发一个赖在地上的表情。

“??”，我回一个黑人问号脸。

“我和戊总说，要求调到他那里。他要我坚守。”拉发出烦恼的符号。

“为什么呢?”其实我也想调走，黑鸦鸦一片山雨，我招架不住。但是调去戊辰那里，我也不愿意。我不像拉、索他们是家生子儿，也没有精明能干的天赋。调达这么多年，戊辰怎么对我怎么看我，我心里很清楚。原来不知底细，重用自己人。后来知深浅，顺应甲子的暗示提起来，但是明显提防着。没有谁是傻子，说与不说而矣。茶馆夜话，推心置腹，因为他需要我这只棋子。也许我就是炮灰，但我还是愿意选边戊辰，不是要入他圈子，而是相比庚午们，他还是更值得尊敬。

“不能让庚午独搅啊，戊总要我好好看着。”戊辰的意思，他打下的江山不能拱手让人，要把关系扎稳扎好。有自己人在山头，一来知风吹草动，二来可以看守利益，三来可以监视庚午。江湖历练，戊辰果然成长为他曾经最讨厌的人。戊辰也果然知人善用，拉善于利用资源，左右逢源，察颜观色，是职场宫斗的一把好手。然而拉却说，我老公说我如此纯情，必然在宫斗戏第一集over.哈哈哈，也许她是很纯洁吧，我不懂而已..…

某日，庚午忽然把一封短信发给我们，内容指戊辰的心腹马仔收受利益，中饱私囊。文笔非常粗鄙，内容也没有具体指向。凭这一封信，庚午说，既然有人投诉，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对部门风气有影响，把马仔主管职务解聘了。庚午的手段直接粗暴，说你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连调查走过场的形式都免了，直接问罪。

南宋抗金英雄岳飞，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千百年后，秦桧被绑在岳飞灵前受万人唾骂。千百年过去了，玩弄权术者不知羞耻，捡起人家玩剩唾弃的玩意移花接木，已经全然没有底线。诚然，不见得谁更高尚，战场上没有一个将士不染血。当年戊辰空降调达，不也是大换血吗?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淋淋，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些杀戮包装成正义的化身，而庚午们的卑鄙则赤裸裸地不加遮掩。恐怕庚午没想到，斗转星移之日，竟然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且图文并茂，闹得老脸掉尽。正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庚午又开始对基层干部下手，基层是干实事的，抓住他们就抓住核心业务。他以避免经济风险为原由，要求基层干部换岗，倒也名正言顺。名单排出来，我们一看，好家伙，调整的基本都是戊辰时期提升的主管。拉在我旁边嘀咕道，马姐怎么不调?马姐是高管姐姐时代的老员工，一直干着采买铜丝的活，没有换过。马姐经历高管姐姐、戊辰时代，与庚午算得上同辈，颇有些份量。我这个傻瓜，听完拉的嘀咕却冲口而出，为什么马姐不调?

庚午瞪了我一一眼，拉窗帘似地挂答一声拉下脸，潜台词很明显，拆台添乱么。庚午一张脸像黄色的发面馒头，上面长着发霉的斑点，鼻子两边深厚的法令纹，像馒头当中切开一个八字，笑起来越发猥琐。严肃的时候，像-头生气的大河马，随时咬人一口。拉却马上接口说，庚总，不然这样，我们把这些人过一下，按岗位重要性、人员可替换性，对业务的影响等评估，有些岗位比如铜丝钢材需要资历长经验深的，暂时不换。

庚午一秒换脸，深髓的法令纹像两撇猫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大方向就这么定了，个别人拉你再看看吧。这是玩四川变脸么。我看一眼拉，她若无其事地翻名单呢。拉的双标人格简直炉火纯青，背后不耻，怂恿他人出头，当面却拍得舒舒服服，不是赤裸裸的狂拍，那太没水准了，显不出拉自认为双商出众的水平。莱还是看得很清，她说，你呢是心里过不去，当面也过不去。拉善于审时度势，见风使舵，有超强的职场生存能力，背后再过不去，表面一定你好我好。

然而，庚午做事风格一向粗鄙直接，“一杠子直插到底”——戊辰曾经这样形容，不无贬意的意思。这边言犹在耳，那边通知已经正式发出，一字未改。看来当一把手好过瘾，说一不二，号令天下，舍我其谁，“星宿老仙，法力无边，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拉踏了一脚空，有些气难平，太独断专行了吧，我们写封信给老板投诉!然而，戊辰一盆冷水泼下来，有什么用?庚午现在是老大，他有权决定怎么用人。敢情戊辰也是这么干的，只是面上好看些吧。他说，我给了你们不少素材，抓紧时间查，实际问题比行政手段管用得多。

素总结，庚午就是赤裸裸的小人，卑鄙写在脸上。拉上位欲望强，挡我者杀无根，表面小白兔，背后一刀一—她没有说拉具体做了什么坏事，后来我感同身受。所以说，是魏无牙还是岳不群更无耻?而戊辰却十分欣赏拉，与索比之更亲厚几分。说到底，同道者相亲，利益决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