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青芃山。

一座香火惨淡的道观内，一老一少两道士正对着四面漏风的栖身之所长吁短叹。

寒风凛咧，吹飞屋顶瓦片，如盐的细雪正从那处口子落入殿中，不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堆雪。

一身脏兮兮的道袍的老道士看着小道士一脸幽怨。

小道士也不怵，也直勾勾看着老道士。

一时间，大眼对小眼。

老道士先败下阵来，道：“白小子就当可怜可怜我老人家，从了贾员外吧！”

小道士拉紧洗的发白的道袍，讥笑道：“你咋不洗干净屁股躺在贾员外床上，说不定，贾员外耍的开心，还会赏你个小娘子，给几个铜板……。”

老道士抚了一下杂乱如草的鹤发，老脸一红，：“贾员外没看上我，要不然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不愿在这喝西北风！”

小道士冷哼了一声，实在瞧不上这没皮没脸的老东西，转身走回殿后的卧室，早膳没吃的他打算从米缸里找出米来，做一顿午饭。

老道士说的这事要从入秋说起，那天，小道士跟老道士下山给一富贵人家做法事，那家财万贯的贾员外，在法事上一眼就相中了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小道士。

他悄悄地跟老道士说，让小道士住到他家去，还表示事后给老道士十两金，顺带给他的道观修茸一番。

住到他家去就有十两黄金？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老道士念头一转，就明白贾员的话外之意，早就听说士大夫蓄养娈童成风，没想到这贾员外也跟风成流，不爱娘们爱兔儿爷！

一向没脸没皮的老道士想了想，不就是卖屁股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当场应承下来。

老道士当晚就找小道士商量，一堆好话一股脑地说，什么从了贾员外，从此就吃香喝辣，也不用饱一顿，饥一顿的。

小道士当场就不乐意了，爷堂堂七尺男儿身，岂可雌伏男人胯下！

当夜小道士就离开了贾家，回到了破道观，这事过后，小道士心有怨气，再懒得打理道观，本就香火不盛的道观，光景越发惨淡，荒草丛生，窗纸破了不换，墙壁裂开了条缝也不补……

自记事起，老头都是这幅模样，当一天道士念一天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大自己的。

据老头说，在十七年前，霜降那天，他在道观门前拾到自己，当时还在襁褓的他是个未断奶的婴儿，是他含辛茹苦养大了自己。

对于五岁之前的记忆，白负生脑海没有半点残留，不过他现在十分怀疑四肢不勤的老头说这话的真假。

打开米缸木盖，只见大缸空可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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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余浅浅一层白米，白负生把木盖掩上，叹了一口气。

今年山下农户也不好过，正值秋收的时候遭遇了蝗灾，收成十不存三，还要上交官家，这冬怕也难熬……

白负生转身走到侧殿的角落，角落里摆放了一堆红薯，这是他在道观旁的空地上开垦出一垄畦地种下的。

在入秋前就被白负生挖了出来，贮作冬粮，看这堆红薯的规模怕也熬不过漫长的冬天。

白负生挑了两个大个头的，出了侧殿，入了正殿，见老道士坐在破烂蒲团上，面朝空空如也的神座，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老道士正经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丝仙风道骨的风范，颌下三缕长须飘荡，屋漏雪絮落在身上，添了几分出尘气象。

只是当白负生拾来柴火，烤起红薯，还是能看到他闭着的眼缝中发出的精光。

当红薯烤熟了，发出阵阵香味时，老道士终于按捺不住了，顾不得经没念完，便恬着脸来盘坐到火堆旁，说道：“唉呀，怎么不多烤几个，这怎么够吃哩！”

白负生没好气道：“饿不死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吃饱。”

老道士也不顾白负生语气中的嘲讽，凑上前来，：“你真不考虑考虑贾员外？要是跟贾员外，餐餐大鱼大肉，那用的着啃红薯……”

被念叨的烦了，白负生一拂袖，把身前柴火打飞，大声道：“滚……”声音拉的极长，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