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幺死了。
这个消息像投进堰塘里的一颗石子儿,激起了些许的波澜,随后沉底。
张老幺在这下坝村也算远近闻名的人物,爷爷是地主,娶过秀才的女儿。
有人把秀才比作现代的大学生,却不知道,考秀才可比考大学难得多得多。
除了祖辈余荫庇佑之外,也有张老幺懂得些玄门手段的缘故在。
年轻时参加战争,手上受了伤,在青城山养过几年,在那儿遇到了他的师傅。
也有人说,他是在朝鲜遇到了参军打仗的道士,学了些本事。
各种说法都有,但无论是何种故事,最终的结论,都是张老幺只学了个皮毛,并没有得到真传。
尽管如此,但凡哪家小孩儿有个县城里的医院都治不好的病,都会送到他那里去。
他会有模有样的含一口白酒,围着病人嘴里念念有词,绕个三两圈,在病人的背后拍两拍,最后一口酒喷在病人的身上,便算是完成仪式了。
张老幺这么做一通法,只收一只鸡或者一条鱼,并不收钱,因为不一定能好。
冰箱里还放着昨夜的剩饭,而今天,张白的父母已经回来了,操办完丧事,一家人坐下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他们的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儿,站在多年未见的张白面前,显得尤为疏远。
“叫哥哥。”
男孩儿抱着母亲的腿,看了眼张白,怯怯的喊了声哥哥。
张白只点点头。
“这次你就跟我们一起去魔都市吧,你爸的生意也需要一个人照看,请外人不方便。”
张白闻言不禁笑出了声。
“我就不是外人吗?”
父母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母亲笑了笑,而父亲的则氲起些许怒意。
他语气中带着身为父亲的傲娇:“你呆在这个破县城能有什么出息,魔都的机会多得是,我买了套房子写在你的名字下面,车子公司里好几台,你随便挑,你……”
张白打断他的话。
“可惜你们来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母互望一眼,纷纷皱起了眉。
“嗯,您稍等一下。”
说罢,张白回头便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嘴里嘀咕着‘哪儿去了?’
最后,他在几本老杂志的下面扯出了一张单子,递给了母亲。
母亲飞速的一看,脸色瞬间一变,父亲见状,心头涌上了一层阴霾,一把夺过单子。
肺癌晚期。
张白默默掏出白纸,卷成烟卷叼在嘴里,好似化验单上的名字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张白瞥了眼母亲身边的男孩儿,将举起的打火机又塞回兜里,只叼着烟,平静说道:“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抽这玩意儿,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魔都我就不去了,我也帮不了你们。”
父亲低着头,手里的单子隐隐颤抖。
母亲的眼里盈起泪光,盯着手指看了许久,才干涩地说道:“我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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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医院做手术,实在不行,去京城,我给你挂专家号,再不行,就去美利坚,去欧洲,那里医疗条件更好。”
“他没得我小时候的病吧?”张白低着头,忽然转换话题。
父母被他问得有些发蒙,母亲率先反应过来,摇头道:“没得,他从来看不见那些东西。”
张白扯了扯嘴角:“那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一家四口人默默的坐在客厅里,好一会儿,父亲率先站起来走了出去。
母亲抱起男孩儿,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你那时候,说那些神神鬼鬼的胡话,真的吓到我们了,所以我们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好好的,记得吃饭。”
“叔叔再见。”男孩儿在母亲的怀抱里,冲张白招手。
目送父母和男孩儿上车离开,张白呆呆的坐在客厅里,点燃卷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噗嗤一笑。
“叔叔……哈……”
张白扶着额头,手掌遮住眼睛,想到男孩儿天真的样子,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
“没事儿就好……”
吱呀。
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掌抓住了门框,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
“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张白抬起头来一看,顿觉背脊一凉,浑身汗毛站立起来,浅褐色的瞳孔不住地收缩。
他如同野兽一般埋伏着身子,门框被它一抓,竟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糜烂的血肉伴随着阵阵恶臭,从他的脸上一点点向下垂落,粘连起深红近黑的血丝。
听到张白的问话,这个男人缓缓抬头,往外暴突的眼珠竟如血一般鲜红,整张面孔已然腐烂,一边脸颊的血肉脱落,露出下面白色的筋膜与满是粘液的牙龈,狰狞如同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