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尔森发动起义的第十六个年头,在帝国首都前的英魂平原上,规模空前的联军和帝国的军团之间爆发了最后一场大战,超过六十万联军向最后的二十万帝国军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当太阳第三次落到地平线下时,象征帝国皇权的黄金翼狮旗轰然倒下,帝国皇帝战死沙场,随后留守帝都埃兰加尔城内的皇后下令点燃早已遍布全城的火油柴草,当一团团的烈焰从这座曾经无比繁华雄伟的城市窜起,强盛一时的凯尔尼萨也就此终结。
“弗雷博尔·艾斯佩兰之后在各族拥戴下加冕,建立了德斯塔尼亚王国,虽然凯尔尼萨的皇帝已死,帝都也成了一片废墟,但帝国还有一些残余势力在负隅顽抗,随后德斯塔尼亚一边筹备建国、一边重建秩序、恢复生产,一边调动军队征讨这些帝国残余势力,在德斯塔尼亚的打击下,这些势力节节败退,最后纷纷逃入了帝国北域守护者、冬堡亲王希斯塔夫的领地。
希斯塔夫亲王是末代皇帝的舅祖父,他的姐姐嫁给了末代皇帝的祖父,在皇室覆没后,希斯塔夫亲王被帝国残存势力视为帝国的象征。德斯塔尼亚深知这是埋葬帝国的最后一役,所以并没有急于对北域发动进攻,在筹备了一年多以后,一支大军开入了这片帝国最后的领地,但意外的是,迎接德斯塔尼亚军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的荒凉之地,大部分城镇都被付之一炬,冬堡也成了一片白地,数十万的军民早已不知去向。之后这支开入北域的德斯塔尼亚军队便奉命驻守于此,至今已经过去了七百年。”奥莉蕾娜·塔罗林将这段早已被遗忘的过往缓缓道来。
“就像大人您所说,为何如此波澜壮阔的事件,却罕见于史料记载呢?”听完奥莉蕾娜的讲述,格拉克斯忍不住问道。
“大概是因为对凯尔尼萨几百年的残酷压迫太过于愤怒吧,就我所知,德斯塔尼亚建立后,留存下来关于凯尔尼萨的资料本就非常稀少,或许曾经被专门销毁了也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凯尔尼萨便渐渐从大多数世人的记忆中逐渐消失了,再后来德斯塔尼亚也灭亡了,甚至在德斯塔尼亚旧版图上新建立的国家在数百年里也几经更迭,经过这么多战乱,或许在今天南方那些王国里,关于凯尔尼萨的记载已经彻底消失也不奇怪,而当初德斯塔尼亚皇家绝嗣后,地方诸侯贵族为了争夺王位继承权开始混战,我的先祖,时任德斯塔尼亚北方军统帅的罗斯泰特·塔罗林果断的宣布北方军独立,并以维持中立换取那些新王们签署了继续向北方军团提供资金的协议,而我的家族则世代率领军团守卫这道北方的防线,以防凯尔尼萨卷土重来,再次把这片大陆置于他们的铁蹄之下。”奥莉蕾娜略一沉吟后答道。
“原来如此,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此之久,凯尔尼萨是否还存在都很难讲了,咱们这里的生存环境都已经够艰难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北风山脉那头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上究竟要如何生存下来,更让人疑惑的是,即便这个国家依然延续下来了,可为何沉寂了这么久后现在开始有所行动了,不知公爵大人您是怎么看的?”格拉克斯以疑惑的口气说道。
“这就不是我们所能掌握的了,实际上我们现在对他们完全是一无所知,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动了,那迟早会要再碰面的。好了,今天先说到这里,你去替我传令全军,虽然冬季发生新的状况的可能性不高,但各个部队训练不得懈怠,前方哨所后撤后,你的游骑兵的巡逻任务也必须加强,违令偷懒者军法严惩。还有,那些阵亡士兵的抚恤工作你也通知一下安排好,能够全员尽职尽责战死在岗位上,这很好,我很满意,全员加倍抚恤!”
“遵命!属下这就去落实,先行告退了。”格拉克斯连忙立正挺胸行了个军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目送格拉克斯离去,奥莉蕾娜·塔罗林从桌前站起身来,走到位于办公室角落的酒柜旁,酒柜上满满陈列着来自天南海北的数十种顶级佳酿,对于北方领的军民而言,酒重来都是最重要的物资,没有之一,在漫长的严冬中,就指着这玩意过日子了,作为北方领的最高统治者的北风堡公爵又怎能例外呢?
只不过公爵的酒柜里的任何一瓶酒,无论是品质还是价格,都绝不是北风堡那些小酒馆中以粗燕麦、土豆或是玉米搭配一些寻常香料所酿造的劣质货色可以比拟的。像是来自遥远南方罗纳西亚的玫瑰葡萄酒、托斯法尔精酿麦酒、来自麦格林香草气泡酒、库丘的风味黑蜜酒还有巴托巴斯的白霜甜葡萄醋栗酒,这些都是深受各地皇室贵族们所青睐的佳酿。
至于那盛在镶有银色花纹的水晶瓶内、颜色深紫到已经近似于黑色的液体,便是来自于静谧森林大名鼎鼎的“暗夜谜雾”,它是用当地森林里特产的几种浆果和香草所酿造,入口时有浓烈的酸涩口感,但随后便能逐渐感受到回甜,不同的果香很有层次感的在口腔内逐一展露出来,到了最后则以柔和的酸甜味结束,风味之独特,饮用之后,甚至连心情都能变得奇妙起来,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只不过由于这种酒每年产量都不大,加上受到各国王族贵族乃至商人富豪们的热烈追捧,因此一直都是大路上最紧俏的商品之一,低产的年份甚至仅接受身份地位最尊贵的老顾客的订单,且任你是位高权重的国王公爵还是富可敌国一方商贾,也休想多拿走一瓶。
如此珍酿,自然价格不菲,每一瓶“暗夜谜雾”的价格,都等同于一名军团低级军官数个月的薪水。加上数量有限,即便是北风堡公爵,在丰收的年景,也不过能入手不足百瓶,这些大多被用于军团最重要的宴会活动或是招待贵宾,公爵自己能够独享的,一年也不过寥寥数瓶而已。
当然,除了“暗夜谜雾”等少数几种极其稀有的珍品外,其它的顶级佳酿,只要她想要,哪怕是远在矮人王国的名产“特酿火焰烈酒”,甚至是更加遥远的东方大陆出产的各种美酒佳酿,都会有持特许证书的商人不远千里给她送过来,这便是她身为公爵和军团最高统帅的特权所在了,也是一袋袋金币的力量。
奥莉蕾娜手指在一瓶瓶美酒佳酿上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一支装满琥珀色液体的酒瓶上,这是一瓶北方军团自家酒坊酿造的陈酿单一麦芽酒,在麦芽酒里也算得上品了,一向深受军团上下将士的喜爱。奥莉蕾娜从酒柜的抽屉中取出一支高脚银杯,注入大半杯酒液,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鼻而来,使得奥莉蕾娜精神也为之一振,随着一大口冰凉柔润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一股灼热感也立即从胃中涌出直冲大脑。
呼!舒服多了!奥莉蕾娜一边轻轻摇晃着杯中剩下的烈酒,一边长长吐出一口酒气,随后转过脸来,对着房间空空如也的角落说道:“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说说你的看法如何?”
“奥莉蕾娜,你的那位情报官认为有一支凯尔尼萨的精英小队很可能已经穿越你的地盘去了南方,你觉得他的推测可信么?”奥莉蕾娜面向的角落并无任何人影,却意外的传来了对话,原来声音竟是从悬挂在墙上的一副画像中传出来的。
画上所绘乃是一名戎装策马的奥利蕾娜,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杆战旗,旗上绘一只展翅立于盾牌上的银色苍鹰,正是北方军团的军徽,自她搬入这个象征北方领最高权力的房间办公后不久,这幅画像便出现于此,只是知道这幅画中居然暗藏玄机一事的人,在整个北方军团里也屈指可数,便是作为情报负责人的格拉克斯将军对此也毫不知情。
那说话的声音是从停在奥利蕾娜肖像肩头上的一只霜鸦身上发出的,随着话音,那霜鸦竟然振翅从画中飞了出来,在奥莉蕾娜头顶旋转了两圈后落在办公桌上,若是再看画中,艾丽卡的肩头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奥莉蕾娜显然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转过身来,端着酒杯一脸平静的注视着办公桌上那只正在摇头晃脑的霜鸦,接着说道:“格拉克斯追随我将近二十年,他的经验和能力我很清楚,他既然那么认为,那十有八九不会有错。而且仔细一想,如果凯尔尼萨打的是我北方军团的主意,绝不会只袭击一个小小的哨所,而他们费尽功夫、做了这么周密的部署,要说是为了掩护一批人进行什么图谋,这个倒是非常的合理,而且在我的地方搞了这么一出,我又怎么可能给他们继续执行计划的机会,但去了南方那几个国家的话,却是肯定不一样了,即便我们通知他们,他们多半也会无动于衷吧,倒是有可能认为是我故意危言耸听也不一定,毕竟他们对于每年都要送一大笔钱给我这件事可是耿耿于怀很多年了。”
听了奥莉蕾娜这番话,霜鸦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好吧,大致的情况我也知道了,可惜目前完全没有对方的情报,即便想要安排我们的情报网进行监控也没有目标,更何况现在黑月的虚影已经重新出现在天际,红月和银月明显已经有所反应,三月共鸣的灾厄时代应该快要归来了,大星术师估计这次周期即便不是近几百年来最严重的也必然是其一,黑暗的力量早已在各处蠢蠢欲动,我们的人疲于应付各地层出不穷的麻烦,很难动用足够的资源去找出这些人来。”寒鸦说到后来,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无奈。
奥利蕾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语带忧虑的说道:“北风山脉那边的家伙们沉寂了几百年,现在突然开始展开行动,图谋一定不小,说不定他们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这次行动完成便会卷土重来了,北方领这里我自然会加强戒备,但南边我就鞭长莫及了,如果你们也无法全力跟进,这恐怕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霜鸦沉声道:“你的担忧我完全明白,但......这样吧,我会尽快将这件事报告给那几位大人,剩下的就由他们来定夺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奥莉蕾娜似乎对这个回答已经所有准备,因此听到答复后并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先这样好了,有什么新情况再进行联系,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奥莉蕾娜,在下就先告辞了!”霜鸦说完,从桌上振翅飞起,径直飞向了那副奥利蕾娜·塔罗林的戎装肖像画,肖像画表面在霜鸦触及刹那泛起一阵柔和的银光波纹,随着眨眼间波纹消散,霜鸦早已重新回到了画中,又停在了奥利蕾娜的肩头。与此同时,奥莉蕾娜握着酒杯的左手上,原本那枚戒指上泛着淡淡光芒的红宝石,在画作复原那一刻,光芒也就此消失不见。
办公室厚厚的窗帘被拉开到两旁,奥莉蕾娜站在双层的水晶玻璃窗前,若是天气晴朗,这个方向望去,是可以看到那座雄浑巍峨的北风山脉的,但此时视线却被漫天飘散的雪片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过对于奥莉蕾娜而言,看了二十多年,闭上眼也能清楚记得那道山脉的样子。奥莉蕾娜将杯中剩下的烈酒一饮而尽,轻呼一口气,喃喃细语道:“凯尔尼萨......你们终于按奈不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