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跟躬身传话的宫人多说一句,公斯年理了理衣襟袖口,直起身子朝南书房里走去。
“阿年来啦。”阮王将刚批好的奏章放到一边,抬起头来,“这么着急进宫,是案子查清楚了?”
“柳如言的夫人招了,柳如言也画押了。”
公斯年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呈上去,书房内侍候的太监忙将东西接了呈上去。
“先下去吧。”
阮王挥了挥手,南书房内便只剩下他和公斯年两人。
看完杨丹秋的口供,阮王没有多说什么。
“东西呢?”
听了这话,公斯年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异样。
“并未找到。”
“怎么回事?”
“柳家抄上来的财物里没有找到,属下担心是手下人不知轻重,手脚不干净,于是又让乐生锁定了标记,发现——”公斯年低下了头。
“发现什么?”
公斯年恭敬行了一礼,“发现标记转移到了守成侯府。”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朱笔在微黄的纸张上晕出一团刺眼的痕迹,阮王猛地站起身来,盯着阶下的心腹。
“你确定?”
“乐生得此消息亦是不敢轻忽,反复查验了几次,确认无疑。”
阮王冷笑一声,“寡人这个弟弟,还真是小瞧他了。”
“你说,他在这王城内外,在你的千鹤台,到底安插了多少探子?”
“源师的事,就你我知晓,后来的所有事情也都是暗中进行,层层监察,所有知晓消息的都是你我心腹。”
“他倒是神通广大,不仅知道我派人出去寻源灵,甚至还想坐收渔利,祸水东引,真是打的好算盘。”
“此事本因属下做事不严,这才出了纰漏,让内鬼有机可乘。”
“这不怪你。”阮王走下台阶,拍了拍公斯年的肩膀,“若不是你警醒留了后手,我还蒙在鼓里呢。”
“尽快把身边清干净,还有这王宫,我看也该扫扫灰了。”
“对了。”阮王突然反应过来,“柳如言的夫人是哪家姑娘?”
“杨丹秋是全州转运使杨先的嫡幼女。”
“全州转运使?守成侯这手伸得可够长了。”
他可不管杨丹秋是否知情,风雨欲来,牵扯到了全州,他宁可错杀!
“柳家的案子,你看着办吧。”
阮王挥挥手,目送公斯年告退,返回桌案前沉思片刻。
“来人。”
一个穿着宫人服饰的年轻男子低着头从帘后现出身形。
“查查吧。”
男子行礼应是,然后闪身离开。
公斯年出了宫后回到府中,立即召来亲信。
“告诉伏昭,柳府的案子尽快结了,知情者必须死,还有,把乐生叫过来。”
亲信把话带到北鹤司,伏昭听完自然应下,让手下把人送了出去。
“柳如言这案子事关王上,供词证据具在,让德武所立刻结案,把人移交大理寺。”
柳府的案子是王上亲自过问,上头又下了那样的命令,伏昭自然十分谨慎,直接召来了刘辛,“还有,涉事知情者从重处置,让大理寺那边动作快点,免得王上过问。”
北鹤司八大所,分别由四个镇抚使统领,德武所就是刘镇抚麾下。
“属下遵命。”刘辛正色应道。
……
“忙了好几日,这柳府的案子总算是结了,等明儿把卷宗和柳府的人给送到大理寺,我请客,带大伙儿去迎香坊放松放松。”
“嘿嘿,汤队说话就是豪爽,那小弟们也却之不恭了。”
外头传来一群男子快活的谈笑声,脚步声越走越近,没几息便经过屋外。
“要说这柳氏夫妇犯下如此大罪,连带着家中妾室儿女,乃至奴仆都被牵连,唉,真是……”一男子面露不忍叹道。
“哎,这也算罪有应得,你是没见着,柳如言一个五品官,家中珍奇宝贝堆了一屋子,不知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
“听说——”
“他还敢私卖盐引呢!”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是鹤衣卫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知晓案件内情的,有些队员目不识丁,有些则根本没有参与到两个核心人物的审讯中,自然对整件事也是一知半解。
“胆子真大,私卖盐引可是按律当斩,怪不得上头这次这么急。”
“你们说,这南鹤司真就这么厉害?私卖盐引这种事,没人举报,他们竟也查得出来。”另一年轻男声放低了声音心虚道,“那岂不是无孔不入,咱们裤衩子什么颜色他们也知道。”
众人顺着这人思路一想,均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咱,明天还去迎香坊吗?”一个声音弱弱的冒出头。
“别危言耸听。”汤康朝念叨着迎香坊那小子头上呼了一巴掌,“南鹤司没那么闲,你又不是春宵阁的花魁,他们看你裤衩子做啥?”
“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南鹤司查出来的,据说是柳如言不长眼贪到那上头去了,抄了家抓了人,这才牵带出盐引一事。”汤康伸手指了指王宫方向。
“啧啧,一人罪过,全家被牵连,柳家这下怕是难了。”
“咱们北鹤司虽然常干抄家灭族的事,那也是奉了上头的意思,对着小孩我可有些下不去手。”
“你们都是新来的,习惯就好了,以后这种事儿多着呢。”
谈论声渐弱,一众鹤衣卫慢慢走远了。
屋子里,柳芮安抱着腿缩在墙角,整张脸埋在大腿里,嘴唇泛白,满脸惊慌。
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救阿爹和阿娘?
虽然常被人夸赞聪慧,但终究还是个年岁尚小的姑娘,想到按律当斩四个字,柳芮安心中一团乱麻。
对了,阿娘说,让她把东西藏好,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只要出了北鹤司,会有人来救她们的。
柳芮安的小手下意识放到了腿边,悄悄握紧。
郝齐随着众人从一排屋子前面走过,瞥了眼柳芮安那间,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