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当时在西山外居住,家里种有十几垧地,属于上等户。我父亲每年都种五亩地香瓜,老父亲有一个好本事,种的香瓜又脆又香又甜,附近村屯都喜欢到我家瓜地买瓜,还给我父亲送一个美名,老姜头香瓜窝棚,后期人叫白了,就管我父亲叫老香头,老姜头省略去了。
那一年,我父亲又拿出六亩地,种一大片香瓜,父亲吃住都在瓜田里,一天到晚也不回家,父亲没黑天没白天在瓜田里精心伺弄瓜秧,瓜秧长势喜人,眼看香瓜到收获季节,父亲满脸笑容,嘴都拢不上,一唱东北二人转就跑调。为了一日三餐方便,我是按时按点送饭,反正家离瓜地也就几里路,就当散步了。
一日清早,我把母亲做好的高粱米饭和土豆酱送到瓜地,当我走进瓜地的看瓜棚,一看惊呆了,父亲怀中抱着一把锄头趴在地上,已人事不懂。我连喊带拽,把父亲抱到瓜窝棚的炕上,只见父亲两眼紧闭,一言不语,一摸手脚冰凉胸囗微热,只有微弱呼息,无论我怎么喊父亲,他就是睁不开眼睛。此情此累,我想父亲可能是突发急病,人不中用了,想无别策,只有把父亲背回家,再找村中郎中想办法。
我当时十八九岁,人又长得身高马大,农村的孩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于是,我把父亲背在背上,往家急赶。当我把父亲背回家,放到炕头上,母亲妹妹一见,放声大哭,我虽然上气不接下气,汗流夹背,但还是比较清醒,让家人止住悲声,立即找郎中诊治。妹妹小跑去请医生,母亲哭问详情,我也无法说明白只讲了一个大概经过。一时惊动左邻右舍,叔叔姑姑,全部赶来,家里聚满人,大家七言八语出主想办法。
这时年迈的爷爷奶奶从家中赶来,一看我父亲如此,一声儿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我们俩老的想也想死了,语毕满屋悲泣。郎中进到屋里,用手摸脉条,对大家说;“先不要哭,人还没死,不是绝脉。”一句话,大家止住悲声,求郎中快点想办法救人。郎中行针扎穴位,又分咐煎药,大概能有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就听父亲张口对家人喊道,“快给兵老爷送上一千万元钱,他俩在门囗等着,赶紧打发人走。”
闻听此言,满屋人皆惊,摸不着头脑。爷爷奶奶一见父亲口中能言,生还有望,也就不那么悲伤。细观我父亲的脸,他却督促家人送钱,当时是伪满时期,一千万元是天文数字,还是奶奶反应快,敢情是着惹冲撞没脸的,让我母亲到村中有售冥纸的人家,买回大半麻袋,在自家大门囗烧上。
不一会,父亲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说;“他们大兵把钱背走了,可算好歹把我给放了。”众人一听此言,不知所以,马上问其详情。父亲望着满屋的人,又看到坐在身边的老人,便把实情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众人听后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夜里我刚要上炕睡觉,就听到外面庄稼地里人喊马叫,自己骇然从炕上惊坐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拎起锄头走出瓜窝棚,开门一看惊呆了,大白的月亮地上,能有千军万马正从自己的香瓜地走过,把香瓜秧带起老高,成片瓜地已踏成平川。我一见自已辛苦耕耘马上就收获的香瓜,彻底给毁了,不由跺脚大骂这群王八羔子部队。
我骂他们这些杂牌杂种,你们一点心都不长,有道不走,专门践踏我的香瓜地,你们可把我全坑了,这往后的日子得喝西北风活着。开始还没有引起行军部队的注意,后被一个骑马的兵头听见,让士兵把我拖到他面前,说你好大胆,还敢骂官兵,来人啊!给我拉到下坡枪毙了。说时就上来两个士兵,架起我就往下拖,我一见这阵势才知道害怕,妈哎,这下可完了,扑通一下就给军官跪下,你大人不见小人过,我当时气糊涂,夜里多喝了几杯酒,人肚子里喝到狗肚子里,见瓜地被踏平,才气得胡言乱语。兵头用手一指,你刚才不是骂得挺来劲,我看你天不怕地不怕,下油锅滚几个跟头捞出来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怕死,低头讨饶,晚了,不跟你废囗舌,赶快拖下去。父亲一听两眼流下泪央求道;“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你菩萨心肠饶了我吧。”话毕用手不停扇自自已嘴。军官略一沉思,那好吧,我饶你不死,不过罚你一千万元,做为军队的补给费用,你回家马上支付,否责就地处死。我当时吓破了胆,也不知道一千万元是多少,叩头像捣蒜,心想饶不死就行,多少钱都给。
就这样,我被两个士兵押解回屯,路上我见两个士兵态度还和善,便问你们是那里的队伍,要开拔到什么地方?他们告诉我,他们是阴兵,部队正在打仗,改朝换代的日期不会久远,时代就要变革,你以为地是你的,日后你就知道了。阴兵是什么部队,我也想不明白。到了家门囗,他们让我回家拿钱,我只见他们背起两麻袋钱走了,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从半朦胧中清醒过来。
我的父亲清醒过来,已是下午时间,对那一大片香瓜地给踏平了,心里相当难受。我便对父亲说;“香瓜田没有什么变样,不是你所看到的情景。”父亲根本不信,便坚持要到瓜地去看究竟,我们一家十多口还有四十多村民陪着父亲到瓜地。父亲一看瓜田完好无损,根本不是夜间所见情景,顿时目瞪囗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奶奶说,“你一定看到的是阴间行进的大部队。”父亲这才醒过腔。
此事过去不久,局势就发生变化看来,另一个世界的兵荒马乱,与我们的这个世界也是息息相关。老姜头的奇遇,诡异中也有一种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