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在深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吴章他们被饿狼袭击才猛然惊醒。自己为了陶兰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乎这虚无缥缈的名声呢?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忽然连一点责任都担当不起?那是自己的女人,无论她好她坏,自己都是他坚不可摧的壁垒!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都会和她站在一起勇敢面对!想通这些,他精神为之一振,本想第一时间回去找陶兰,可又遇到了侯川和崔凌霜与吴章争执动武,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出。
陶兰坐在山洞里,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杨一回来,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失落,但仍留着一丝期许。猛然间听到脚步声,她欣喜万分,刚要张口唤声“郎君”,可突然听出来人不是杨一。她立生警惕,手中暗扣一把毒粉。
来人正是吴章。他逃离后,见无人追赶,慌忙包扎好伤口,慌不择路向深山里逃跑。一直跑到天完全黑下来,他又饥又渴,无意间竟发现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有微弱的亮光。他乍着胆子走过来,看见山洞里只有一个农妇,不由心中大定。“大嫂,我是行路的客商,一时迷路了,想讨碗水喝。”
吴章不认识陶兰,但陶兰却认识吴章,知道他是白羽卫在荆州的管事,是个诡谲阴狠之人。如今,她身上的衣服是杨一前些日子用野物和山下的农户换的,再加上这一段她闭关运功少于梳洗,看起来蓬头垢面,还真像个随丈夫上山打猎的农妇。
她压粗嗓音,“洞口有水,还有干粮,大爷自己取吧。孩儿他爹上山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再招待大爷。”
吴章道声谢,一屁股坐在洞口狼吞虎咽起来。吃饱喝足,见男主人还没有回来,他不由心生歹意,笑呵呵走进洞中,“多谢大娘子,我这有些银两,当成饭钱吧。”
陶兰像普通农妇一般慌忙背过脸,惊慌喊道,“一些水和干粮不值什么,还请大爷回到洞口,或者走就是了。我男人快回来了,让他看见,说不清楚!”
“大娘子说的是,在下唐突了。”吴章这时候离陶兰的距离不足三尺,笑呵呵说道,“我把银子放这儿,这就出去。”话音未落,抬手就是一支飞镖打出。
陶兰不怕吴章起色心,她是毒药方面的顶尖高手,只要吴章敢上前动手动脚,准保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她万万没想到,吴章谨小慎微,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竟然打算杀人灭口。陶兰不由哀叹一声。吴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崔凌霜都比不过,更何况是吴章。可现在,她不敢轻易动用内力,担心刚刚平复的毒功再恣意妄为,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她只好快速翻滚躲开飞镖。
吴章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农妇竟然会武功。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全力出手,想尽早解决此人。他抬手射出两支袖箭,同时右手拔刀,揉身欺上。他要杀人,所以步步紧逼,刀刀致命。
陶兰起初一心只是躲闪周旋,盼着杨一及时赶到。可左等右等,杨一连个影子也没出现。她开始变得心灰意冷,觉得杨一一定是抛弃自己走了。她不由心中悲痛、万念俱灰,同时怒从心头起,为一个小小的吴章都敢肆意妄为来欺负自己感到无比愤怒!她起了拼死之心,任由压制已久的毒功肆无忌惮地在全身游走,单掌蓄力,不管不顾打向吴章的胸口。
吴章吓得心惊肉跳,一时回刀护身不及,只好拼尽全力拍出左掌,双方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吴章被震飞到洞外,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整个左前臂疼痛难忍,显然是骨折了。同时左手的手掌心疼麻发肿,还泛起了黑色,火辣辣的疼痛感随着血液向上臂流去。他大惊失色,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也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农妇的真实身份。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位,自己躲还来不及,哪还敢傻头傻脑地往上撞?如今,悔之晚矣!
但吴章毕竟是个狠角色,当机立断砍下手臂,一刻不停,急速奔进山林,仓皇逃走。
陶兰也好不到哪儿去,胸口气血翻腾,强忍着吴章逃走后,才张口连吐几大口黑血。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真气溃散,已经开始散功,如今毒气攻心已深入五脏六腑,就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当杨一和侯川抬着崔凌霜来到洞前时,刺鼻的血腥味让杨一顿时发疯,他想立即冲进去,但被侯川及时拦住。“她已经散功,你现在必须马上封住她全身的穴道,把她抱出来,我有办法救她。”
侯川无法进去,洞口的杂草已经枯萎焦黑,他和崔凌霜踏进去就会立即中毒身亡。如果孟婆的毒功还继续外溢,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片山林将寸草不生无一活物。
杨一按照侯川的嘱咐,把孟婆抱出来,眼泪盈眶,一个劲地喊着,“兰儿,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
陶兰原本心如死灰,但见杨一根本不听自己阻拦不顾性命抱着自己,心一下子软了,对杨一的怨恨也瞬间烟消云散。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心想死前能得此痴情郎,自己也知足了。
出来后看见侯川,她有惊讶,但却没有了怨念,可能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变善了。对于侯川的把脉,她只是报以微笑,并不奢望会有什么奇迹,反倒央求侯川无论如何帮忙救治杨一,别让他毒发。她知道侯川,知道他是郎中,还是一位很有名望的郎中。但自己的情况如何,她太了解了,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只是个郎中。
侯川眉心紧皱,在他记忆的碎片里好像有祛除毒功提升内力的方子,他仔细回忆,能回想起个七七八八,但最关键的引子—运功心法,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看着杨一通红的眼睛急切期盼地望着自己,他不由心生愧意。
为了让这两个人对生有盼头,他先安排杨一在山谷的溪流边按照北斗七星的阵法挖七个连环的一人深大坑,并按照他写的方子天明去城里购买相应的药材,分门别类均匀铺撒在各个坑底,然后蓄水。但等这一切都做完,侯川完全没有了笑脸,他还是想不起来心法!
崔凌霜已经康复,之所以能这么快,主要是因为她中毒不深,又被侯川及时救治,没有让毒气上行伤及经脉肺腑。她看着侯川愁眉不展,说不出的心疼,从溪流里挑出几颗圆润的小石头来到侯川身边。“你看我手里有几颗石头?”
侯川半天才缓过神,木木回道,“一颗。”
“不对,你再看!”
“是…两颗?”
“不对,你再看。”
“我明明看见只有一颗石子,怎么会变成三颗?”侯川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
崔凌霜高兴地说道,“这是芸芸教我的小戏法,好玩吗?”
“芸萱?一个?三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心诀》!我有办法了!”
《道心诀》,当年程芸萱天天在他耳朵边背诵,想记不住都难。他也不知道此心诀的内涵,更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个心诀去行功。但有一点他知道,这个心诀能让人静心。他对人体十二道正经和奇经八脉了然于胸,一百多根骨头、七百多个穴道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他想了个最笨但最实用的办法,根据祛毒泄功的大方向,画了一幅经脉走向图,然后教给陶兰杨一《道心诀》,让他们背诵心诀时就想着经脉图,感悟体会如何行功合适。
陶兰原先一直持着怀疑态度,要不是人家忙前忙后全是为了治好自己,她老早都打算放弃。可当她听到《道心诀》时,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侯川。这是师父打小教她的口诀,当时她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也牢牢记住了。如今侯川以此口诀为引,要求他们每天卯时开始进入深坑,双掌对抵行功,每隔一个时辰按七星方位换一个水坑,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她口虽然没说,但对这个治疗方案,她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抵制,并且开始积极按照侯川的吩咐一丝不苟行事,心中也不由燃起了对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