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这片让她放下过自尊的地方,安然的心情颇为复杂,她陇了陇身上的外套,走进家门,安爸把她领到曾祖母的遗体面前,跪下。安爸掀开白布,对着曾祖母喃喃的说着话。
安然淡淡地看着周围的亲戚,她们都在有说有笑地聊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她眸光微动,形式主义的风俗呀。估计会有很多程序要做,这农村里的破风俗!
老家比广州市要冷上一倍,第一天的夜晚,阴冷的夜风刺骨地吹来,竹林也在沙沙作响,妇女们和年轻一辈的人都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对面放着曾祖母的遗体,今晚,按照习俗,要和死人睡在一起,直到下葬的那天,安然光是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句。
她看着众人在一旁玩扑克,用手机看电影的场景,只觉得这不像是在悲伤,而是在欢乐。罢了,曾祖母生前也是个开朗爱笑的人。于是,她也就融入其中。
直到凌晨时分,安然终究是抵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回到房间,倒床就睡,她可没心思和一大帮人挤在一起,安然可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人,自然懒得理这破规矩。也没注意床头的手机里显示了好几通的未接来电。
两天来,陆陆续续有很多安然不认识的亲戚前来吊唁哭丧,每来一拨人,以大堂哥为首的年轻人都得陪着跪下,安然跪得腿酸麻酸麻的,可她却无暇顾及,只是神情愈发冰冷,心情烦躁地看着众人哭的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的模样,偶尔还觉得很好笑。貌似在所有人当中,唯一没掉过眼泪的,就只有她了。
“小然,上大学这么久了,其中的生活如何?”二堂哥浅笑地问着她,闻言,她的睫毛眨动一下,“还行。”
“呵呵,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也对,不要太早谈恋爱,即使想谈,也得看准人才好,别像你堂哥我,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苦涩地说着,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无奈。
安然的眸光微动,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二堂哥虽然长得不算高,好歹也是明眸皓齿,虽然跟大堂哥比是逊色了些,倒也挺清秀。
“最近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你也该多加点衣服,看你脸色就知道不太好,要是冻坏了可有你好受的!”
他疼惜地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安然的脖子上,她伸手摩挲着围巾的布料,在这个复杂的大家族里,她沉默寡言,性格冷冷的,样子也给人呆呆的感觉,不讨喜。除了安爸,二堂哥一直以来对她都特别好,对于这个现象,连她也搞不明白。
“小然,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二堂哥无意间看到安然额头上裸露在外的那道变得淡淡的伤口,他担心地询问着,安然紧盯着他,似要看清他眼中的真意,才幽幽开口,“不小心被飞来的......棒球棍砸伤而已。”闻言,他才放心地松口气。
“哥,小妹是不是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你对我特别好的事?”安然盯着脖子上的围巾,漫不经心地问着。
顿时,二堂哥一时语塞,他掩饰地摸摸鼻子,道:“每次你开口说话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难怪你总是喜欢沉默,弟弟妹妹也不爱和你亲近。”
是吗?也对呀,安然身上的气息太过冷漠,人也有点阴暗,试问,有谁会想着不去拥抱光明而是去堕入黑暗呢?尤其是小孩。
“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安然抬眸,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二堂哥抿着唇,良久,才开口,“因为你的低调。”
“低调?”
“嗯,低调到经常会忽略还有你的存在,小然很少开口要什么,也不爱凑热闹,不管大人怎么辱骂你,小然也只是笑笑就带过了,好脾气到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你,堂哥我,看着怪心疼的。”
听了他这番话,安然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呵,好脾气吗?那是因为自己还要靠你们养活!也还没惹到自己真正动怒的时候!这算什么,是叫隐忍成长吧,我所谓的......亲人。
“小然是我妹妹,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道理呢?”二堂哥憨厚地摸摸安然的脑袋,眼底缱绻着点点宠溺,见此,她淡定地拍下他的魔爪,道了句,“长夜漫漫,我先回房睡觉了,哥就在这儿陪着他们......打麻将吧。”
回到房间,安然躺在床上,摸出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一看,她微微诧异,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和十几封的短信,全是同一个人。她的眼皮眨动着,半晌,拨了过去,悠扬的铃声给了安然酝酿着该说什么话的时间。
电话接通了,可彼此都没先开口说话,只有彼此那轻微的呼吸声,安然的心跳频率也放缓着,正想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那边,低沉磁性的嗓音穿越空间,响彻在她的耳畔,“然,我好想你。”
随后,再度陷入如死寂般的沉默,两两无言。在这迷离的灯光下,安然的睫毛缓缓眨动着,听着窗外呼呼的阴风,她轻启干涩的唇,“诺夏,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