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_古道迷情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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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2 / 2)

班卓看到了玛丽,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修女,身体略显臃肿,黄色的眼睛里满含泪光,高高的鼻子,头上拴着一条白色手巾。慈祥地看着班卓。

班卓再次请求神父,想单独跟玛丽聊聊。神父同意了。

班卓走到玛丽床边,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举在她的面前说:“你可曾记得它”

玛丽用手接过,在上面抚摸了好久,抬头看了一眼班卓说:“他辞世了!”

班卓眼含泪水的点着头。

玛丽亲吻了一下十字架,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眼睛看着窗外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三十一年前的九月十九日,我和一个同伴跟神父一起去上山的傈僳族人家去传教。去的时候天气还晴朗无云,到了中午就开始乌云密布,随后电闪雷鸣的下起了瓢泼大雨。山上傈僳人家不多,而且这里一户那里一户的,中间的路一经下雨就泥泞不堪。神父选择跑到上山找傈僳人家发展教众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山下大多是藏族,而且已经是藏传佛教的信众。多年的洗礼,已经很难让他们改信天主教。而傈僳族大多在山上居住,主要信奉苯教,苯教的主旨是万物有灵,什么都是有神灵的。在他们那里还可能发展出教众。

神父在一个小屋子里给他们讲《圣经》,一次又一次,非常认真的讲解着经文。不知不觉间到了下午四五点,天上又下起了阴阴细雨。我和另一个同伴提醒神父时间,好让神父赶紧选择下山。我们从山上到山下可能还要一个多时辰,再推迟时间可能会赶夜路。神父嗯了一下。

我们迅速收拾好东西,牵着马开始下山。经过大雨的洗刷,山上的路非常泥泞。神父骑马,我和另一个同伴一前一后在泥泞的山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小路边的河水汹涌咆哮着奔向山下。我们两个修女穿着修女常穿的宽大裙子,平时都是拖着地的,那天可是把我们折磨的够呛。我们要一手揽着裙子的下摆,一手拿着东西,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我不小心跌了一脚,顺着山势滚了一段撞在了河边的石头上,我的腿和脚骨折了。

神父赶忙下马,把我抱在马背上,痛苦的一边走路一边思索该怎么办。我忍着疼痛**着。天越来越暗,路越来越难走。

走过一个山头,到了一个地势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型牛场,牛儿已经回圈,牛场上还有一间简陋的木愣房。我们就向木愣房里走了过去,里面出来一个红袍僧人。

神父先是打了招呼,说了一下来意,红袍僧人含笑着让我们进去。神父把我抱下马放在火堆旁的席卷上。满含深情的看向红袍僧人。

我仔细打量了这间房,基本都是木材建起的房子,上面放着条条木板,以防风吹雨打。一堆火燃烧的正旺,上面吊着一个黑黢黢的水壶,壶里的水发出嗞嗞的响声,像是要沸腾了。地上放了一个大木盆,里面装着刚挤出的牛奶。墙上堆着一饼饼的酥油,酥油用棕色树皮包着。还有一坨坨的奶渣放在地上的篮子里。房间角落里堆了一些草。各种各样,摆放的很整齐。

“让我看看你的腿。”红袍僧人用不太熟悉的中国话说。

我揽了一下裙子的下摆,露出受伤的红白相间的腿。红袍僧人先是一惊,害羞了一下。而后跟神父说:“我是一名僧人,我在寺院主修医术。我看她伤势有点重,如果可以,我先帮她医治。”

神父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说:“那就麻烦你帮她医治一下,谢谢!”

红袍僧人快速的在墙角的那堆草里找了几种草,然后在石器上捣碎。捣碎后他用温水帮我洗了一下腿,而后将黏糊糊的草泥敷在我的腿上的伤口处。他拿出一根木棍,用刀修砍了一下,找了一些麻绳。他让我的同伴把我的腿按直,我痛苦的嘶叫着。他小心翼翼的把木棍绑在我的腿的外侧。

他问我们是否吃过饭了,我们回答吃过了。他拿出一些粉末状的东西放在碗里,和上一切酥油和盐巴,最后放了一切开水,和成泥,就那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糌粑。

晚上我们决定留宿一晚,主要考虑我的伤势。我们围在火堆旁聊了很多。我知道了别人都叫他格西师傅。在他们的宗教里,格西意为知识渊博。他看着很和蔼,三十岁不到,通体上下很干净。说话不快不慢,总是微笑着脸。

神父问了一下他关于我的伤势,他的回答是:“她的伤势有点严重,再加上下雨,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残废。即使现在我帮她治疗,可能也会有后遗症。”

神父惊恐的继续问:“山下可有好的医生?”

他听不懂什么是医生,就疑惑的看着神父。神父解释说是给人看病的人。他笑笑说:“山下郎中,都是会点皮毛,根本不懂医理医术。我们这里本来医术都不发达,都是用草药医人。再加上我们这里的人生病了大多去寺院烧香拜佛,很少有人接受医治。所以这里会医术的人少之又少。”

在说话间,他熬了一些草药让我喝,我喝了一口,苦涩难耐,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他饱含深情地看着我说:“这些药对你的伤口复原很有帮助,虽然有些苦,但苦口良药。”

我带着抱歉的面孔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盛了一碗药,端到我的面前说:“你一定要把它喝了。”

我在同伴的帮助下,捏着鼻子,不管味道的灌了下去。我看了他一眼,他满含笑容地看着我,像是对我的行为的褒奖。

第二天,神父决定自己下山。隔几天会来看我们一次,顺便带些吃的用的给我们。把我和另一个同伴留了下来,让我接受他的医治。神父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和尚说的话很真实,山下确实没什么好的医生。这个牛场虽然是周边几户农民的牛场,但他说他每年都会帮这里的村民看牛。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在牛场静修,还可以在牛场周边找草药。他说这个地方的草药最多也最好。这里是梅里雪山山脉腹地,一年雨水充足,在加上高山流水,这里的植物长得确实丰茂。

还有一点,这个红袍僧人看上去确实是个好人。

我每天接受他的治疗,每天黄昏看着他给牛挤奶,然后把挤好的牛奶倒在一个树桩一样的大桶里,一次又一次地打着酥油。我们每天主要的食物就是牛奶,偶尔吃一点糌粑。等我可以勉强走路,已经在那个牛场住了半个月。在这日日夜夜的半个月里,我和他由陌生到相识,由相识到相知,相知中相互怜悯和鼓励。虽然我们所信仰的宗教不同,但我们都是虔诚的。在我们不断聊天中,我们似乎更懂得了对方,也能包容和理解对方的信仰。我的同伴经常一个人到外边去看风景和做弥撒,我就有了很多时间跟他单独在一起。

有时候我撒娇说药太苦不喝,就逼着他喂我。有时候我实在躺的难受,就硬是要出来透透气,他也会认真地抱起我把我放在可以躺下的草丛里,或者搀扶着我在草原上随意走走。我可以离他很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可以感受他的体温。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体香,我特别的喜欢。

我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他拿去敷在我腿上的草药的时候,他会很轻盈的帮我擦洗受伤的地方。有时候为了消肿,他会拿块布在腿上揉来揉去。他仔细认真的一遍遍换着药,熬着药。一遍遍检查着腿的变化。每天他都会笑着说:“药起作用了,你很快就可以走路了。”

悠忽间过了半个月,我确实也好多了。神父牵着马让我坐在马背上,把我们带回了茨姑教堂。临走前,我趁着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送了一个十字架给他,希望能够保他平安,也希望他能够永远记着我。

我到教堂以后,总是想起他,每天想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就趁着神父去昆明的时间大胆地给他写了一封信。

后来,我日日夜夜盼着回信,盼了三十一年,没有等来只言片语。”

玛丽从回忆中醒来,眼含泪水的看着班卓。

班卓看着如此感伤的她,就试着转移一下话题说:“刚才神父说你腿不方便走路了,我一直跟着格西师傅,也学了一些医术。我能帮你看看吗?”

玛丽看着班卓,脑海里却出现了格西师傅的面孔,出现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情景——“让我看看你的腿。”

玛丽面含微笑,轻轻地挽起衣服的下摆,指着膝盖说:“这里一直有些疼,尤其是下雨天,疼的更厉害。”

班卓说:“这可能是风湿,我去找些药,每天熬着喝上半个月,或许就好了。”

班卓在外面找来了一些草药,拿到玛丽的跟前说:“这个草晒干后用水煮半个小时,然后用煮过草的水洗腿,每晚洗一次,记得不要等水凉了再洗,一定趁着热水洗。”

就在此时,进来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欢乐地跑到玛丽的床边。他看了一眼班卓,然后好奇地看着玛丽修女问:“他是谁啊?”

玛丽笑笑说:“他是阿墩子来的朋友,他叫班卓。你应该叫班卓哥哥。”

班卓看了一眼这个男孩,大概有十三四岁,身材瘦小,皮肤红黑。黑色的眼眸炯炯有神。随后班卓微笑着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了一眼玛丽,玛丽示意他回答。他转过脸看着班卓说:“我叫肖平章。”

他随即问玛丽:“他是个喇嘛,你看他穿的衣服。”

班卓微笑地看着他。

玛丽对班卓说:“他是个好孩子,是这里的村民,他的父亲在山上砍木材时被木料砸死了。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时常来到我们教堂做弥撒。他很有悟性,我经常教他认识汉字,也教他法语。我们都很喜欢他,他也经常到教堂里来玩。”

班卓再次认真的看了一下这个男孩,他用格西师傅教他的相面知识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棱角分明的脸,宽阔的额头,高高的鼻子,饱满而宽阔的嘴唇,耸立的颧骨。这一切彰显着这个孩子日后会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也将是一个忠诚执着、矢志不渝的人。班卓想到这里,开始对这个孩子有了好感,便笑着说:“我能去你家做客吗?”

肖平章很爽快的答应了班卓。

班卓辞别玛丽,来到肖平章的家。他很爽快的拿来一个大碗,倒了满满的红色液体让班卓喝。班卓看着这碗有点像血色的液体问:“这是什么?”

肖平章惊愕了一下,然后郑重解释到:“这叫葡萄酒,是神父他们从法国带来的葡萄种子,然后在这里栽种。我们在这里好好培育了好几年了,今年有很大的收获。所以神父就把葡萄做成了葡萄酒。神父还说,葡萄酒就像耶稣的血液,喝了这个酒,可以净化我们的心灵。在做弥撒时,必须要用葡萄酒。”

班卓轻轻的抿了一口葡萄酒,很甜,很润。

班卓决定在这里玩上几天,反正他现在是闲云野鹤,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一来可以继续帮玛丽治腿,二来还有一个半大孩子陪着玩。这两个人他都很喜欢。

为了方便,班卓把采来的药在肖平章家中熬煮。熬好以后再拿给玛丽喝。肖平章让班卓住在他的家里,和他一个房间住着。他们晚上会聊好久才睡去。慢慢的两人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五天后,班卓早早起来。熬好了药后端给玛丽,玛丽喝过药。微笑着说“谢谢”。

“我要回去了。”班卓看着玛丽说。

“好的。”玛丽眼含谢意。

“你平时可以让肖平章帮你熬药,我已经教会他挖什么药,怎么熬制。你在喝上半个月,腿就应该不疼了。”班卓继续地说。

玛丽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微笑地拉着班卓的手说:“你师傅人很好,你也很好,但是这是一个好人不一定有好报的时代,我有些心里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班卓看着玛丽,努力地点了一下头。

“记着,孩子,你还年轻。你以后一定会有你的追求和愿望。如果哪天你找到了,千万别学我,苦等一辈子。等不会使你的理想和愿望发生任何改变,你需要努力去做。只有去做才有希望。”玛丽说完话从床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十字架,看着班卓继续说:“我把这个送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班卓心里激动了一下,然后很肯定地收下了那个十字架。

开春后不久,大地一片新绿,山上树林也开始有了嫩绿。又是一年新茶下来的季节,和千总和文耀来到小寺院里请求班卓接替都吉大哥走马帮。一是想着让班卓出去散散心,增加一下阅历,这两个多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二是想借此让班卓能接受自己的身世。

班卓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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