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也不像啊，反倒周暝更像一个间谍。

“爸爸知道，他同意我去的。”阮曦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自己要求要去光明之地的？”周暝依旧是那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嗯，我就是想去看看……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阮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之后根本就没了声。

周暝见况发现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问，毕竟谁没有点故事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别人不想透露的话，周暝也不会去强求的。

就这样沉默着，过了约莫二十分钟，莫理带着一位中年人走来。

中年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头发确实雪白的，不是那种苍老的白，而是一种圣洁的白，如同皎月般，圣洁空灵。

中年人身穿银色长袍，发出淡淡的荧光，不是光明教会那种刺眼的光，而是一种柔和的光，在抚摸人们的心灵，给予人们安稳。

“你好，来自光明之地的友人，山川异域，日月同辉。”中年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亲和力，甚至有些女性化。

“你好，阮叔叔。”

周暝行人处事第一条，套近乎，这是他在光明之地的生存法则，是他经历多年摸爬滚打得出的一套理论。

“听说这位小友知道夕阳和黄昏？”阮月华的声音集齐柔和，让人听了毫无抵抗力，想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来。

“嗯，略有了解，”周暝看着漆黑的夜空，缓缓说道，“在曾经那个时代，黄昏时的夕阳如同黎明的曙光，亦是结束，也是开始。”

“这……都是你爷爷告诉你的吗？”阮月华也不禁震惊。

本来莫理在跟他汇报这个光明之地来的少年的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周暝只是听说过这两个名词，但是他听完周暝所说的话，就感觉周暝绝对不是一般人，这些话在现在这个时代完全都是禁语，只有高层人员才能知道一些。

“嗯，小时候爷爷告诉我的。”周暝不禁想起了爷爷。

那个慈祥的老人，现在应该在随着天湖的水，漂流到了这片黑暗之地吧……

“你的爷爷叫周煜？”阮月华追问道。

“嗯。”周暝点了点头。

“周煜……周煜……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阮月华按着太阳穴，想努力的在记忆海洋中找到周煜这个名字。

可是他的大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无果的，搜索完整个大脑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周煜这个名字的线索。

“那……你的父母呢？”阮月华想从周暝的父母找到突破口。

“他们……失踪了……”周暝的眼中露出黯淡的目光，阮月华的一句话勾起了他的回忆。

“真不好意思，孩子，我不是故意的。”阮月华意识到问题不对，立马向周暝道歉。

“没事的，阮叔叔。”周暝揉了揉眼睛，尽量把眼中回荡的泪珠给掩饰住。

“好了，孩子，既然你来了我们这里，你就是我们的客人，我先带你去安排个住的地方吧。”阮月华走到周暝面前，摸了摸周暝的头。

一股暖意传入周暝的内心，这么多年来，他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暖意，来自父爱的温暖。

“那谢谢阮叔叔了。”周暝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但是他一直在强忍着。

他不能哭，自从父母走后他再也没有哭过，哪怕再悲伤，再害怕，他都不会哭，因为他没有哭的习惯了，他必须在妹妹面前表现的坚强乐观，他必须要把命运死死地踩在脚下。

这是一个男人的信仰，也是一个哥哥的职责。

“走吧，孩子，我带你去看看星月坛。”阮月华说着就向前走去。

周暝快步跟上，他听到了阮曦和阮月华之间的对话。

“曦儿……仪式将在明天举行，你准备……好了吗？”阮月华说出这句话时似乎有些不忍，但是很快就用坚毅的语气掩饰了过去。

“嗯，准备好了。”阮曦说道。

周暝还是第一次听到阮曦用这种语气说话，毫无感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周暝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人家父女聊聊家长里短啥的，你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入。

但是周暝还是在想阮曦说的那句话：“嗯，我就是想去看看……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

最后吗……

周暝想到这里不禁有些胆寒。

周暝跟着阮月华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可算脱离了橙色的军区，来到了一个类似火车站的地方。

“周暝小友，欢迎乘坐星空舰。”阮月华笑着说。

“星空舰？”周暝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巨大物体。

银色的光泽在灯光的照耀下耀耀生辉，周暝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慢慢的放下手来，逐渐适应着这放射出的强光。

一个类似于轮船的东西浮现在了周暝眼前，但是这所谓的星空舰与轮船大相径庭，就像是在轮船上面加了两个翅膀，下还挂着两个巨大的风扇一样的东西。

“这是……”周暝目瞪眼呆。

“这是星空舰，我们的长途交通工具。”阮月华介绍道。

“这玩意……在水里游的？”周暝联想起了轮船。

“对，可以在水里游，也可以在天上飞，”阮月华指着其中一个翅膀说道，“这两个翅膀下面挂着核聚变发动机，可以给星空舰提供升力，而尾部的是两个核聚变加速器，可以提供动力。”

“这……这东西你们发明了多久？”周暝有些不敢相信，在光明之地，没有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可以飞行，而且一切对于飞行的研究都是明令禁止的，被抓到会被判以死刑。

“发明了大概有30年吧。”阮月华淡然地说道。

“那你们掌握可控核聚变了多少年？”周暝追问道。

“好几百年了吧，反正在我太爷爷之前就已经有了。”阮月华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老李，启明星号，目的地，月神岛。”阮月华跟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说道。

“启明星号早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航！”老李行了一个和之前阮月华对周暝行的礼。

“月光将会照耀到勤劳的人身上。”阮月华说道。

“承月灵大人吉言。”

“周暝小友，请随我来。”阮月华示意周暝跟上他的脚步。

“嗯。”周暝点了点头，快步跟上阮月华的脚步。

“第一次坐星空舰可能会有点晕，等一下启航的时候记得要把嘴巴张开，不然会很难受的。”

周暝的耳边再次传来那空明之声，阮曦特意的放慢了脚步来提醒周暝。

“我会注意的，话说，”周暝收回了停留在星空舰上的目光，“那个月神岛是个什么地方？”

“月神岛是星月教的圣地，类似于你们光明之地星峰之上的光明教会。”阮曦的声音逐渐变低，眼中出现了些许挣扎的情绪。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会是我……”

“曦儿，周暝小友，你们快点，再不来我就一个人走了哦。”阮月华再次催促道。

“来了！”阮曦拉着周暝的手迅速的跑到了星空舰的舱门前。

再次感受到这股羊脂玉般的触感，周暝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但是就是说不上来……

进到舱内，周暝又一次震惊到了，他原以为只有几个带安全带的座椅，但是没想到，舱内异常宽阔，没有想象中充满束缚的座椅，而是舒适的沙发，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毛皮制成的地毯，还有茶几，电视，一应俱全。

这简直比周暝的家还舒服。

“启明星号月神级星空舰，启航准备已完成，是否启航？”

一道电子音传来，舱门缓缓地关上了。

“启明星号，启航！”阮月华回答道。

“左翼升力引擎启动，”

轰的一声闷响，周暝明显感觉到整个星空舰都向右偏了下去，左边被抬了起来。

“右翼升力引擎启动，”

又是轰的一声闷响，右边也慢慢的抬了起来，很快就平衡了。

“持续抬升中，已抵达目标高度，动力引擎，启动！”

如果此刻周暝在地面上，他一定会看到天空中有一点蓝紫色的亮光，如同流星一般，向着远方飞驰而去。

翁嗡嗡的声音回荡在周暝的耳中，如同万千蜜蜂在耳边飞动，周暝照着阮曦说的那样，张开了嘴巴，过了一会儿耳鸣神居然真的没有了。

“周暝小友，这是因为我们到达了平流层，这里的大气压和陆地上差别很大，所以产生耳鸣是正常现象，只要张开嘴巴，调节一下内外气压就好了。”阮月华微笑道。

“嗯，谢谢阮叔叔的提醒。”周暝也以微笑回应。

“周暝小友稍微休息一下吧，距离目的地还有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阮月华按了一个按钮，周暝旁边的沙发居然变成了一个床。

“要两个小时吗？我以为几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周暝觉得既然是以核聚变推动的星空舰，那么速度应该很快的，两个小时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的。

“周暝小友有所不知，如果以星空舰上发动机在陆地上被使用，那么到达目的地只需要一分钟。”阮月华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那为什么天上会慢这么多？”周暝再一次被巅峰了认知，难不成天上要远一些？

“那是因为我们被限制了，越高的天空的阻力越大，到了一定的高度，我们甚至无法移动。”阮月华叹息道。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这件事对于周暝来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自从那个时代过去后就变成这样了，周暝小友可听说过宇宙？”阮月华的眼中流露出沧桑的感觉。

“宇宙……就是那个所有星星与太阳的所在之地？”周暝记得这在课本里面是学过的。

在光明教会的课本中，宇宙是神秘的禁忌之地，是光明女神的诞生之地，被称为女神的庭院。

“对，其实在很久以前，我们是可以一直向上飞，直到飞到宇宙上去的，”阮月华说，“以我们现在所坐的星空舰，它可以去往任何一颗星星。”

“那……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周暝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咽喉，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星星的惩罚与诅咒……”阮月华打开了沙发旁边的窗帘，往外看了看。

“黑，真他妈的黑……”

周暝从来都没想到过如此温文尔雅的阮月华居然会爆粗口。

周暝也往窗外看了一眼。

的确，

真他妈的黑。

“星星为什么要诅咒我们？”

“这没有人知道……”

“那为什么你们不在陆地上进行交通运输，却非要跑到备受限制的天上来？”周暝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却非要选择最差的方法。

“陆地上并不安全，黑夜滋生的不只有光明，还有无尽的迷雾，一旦陷入其中，你就会无法永远的迷失。”阮月华也按下一个按钮，身下的沙发也变成了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休息下吧，孩子们，路途遥远，时间也不多了……”

……

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周暝被一阵闹铃声吵醒。

“启明星号已抵达目的地上方，启明星号已抵达目的地上方，将于一分十五秒后着陆，请机载人员坐好离舱准备。”

依然是熟悉的电子音，周暝身下的床缓缓被抬起，周暝顺着这个劲力坐了起来。

“周暝小友，把你上方的耳罩戴好，不然会对你的耳膜造成危害的。”阮月华说着，伸出手，够到位于他上方的耳罩，戴到了头上。

周暝也照着做了。

哐当一声巨响，周暝感觉他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在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瞬间就被挤出一个巨大的印子，虽然戴了耳罩，但是依然无法阻挡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周暝的大脑，大脑如同被针扎一般的刺痛。

这股刺痛大约持续了半分钟左右便消失了，周暝身上的压迫感也消失殆尽。

周暝能感觉到，此刻星空舰真在平稳下降，他偏转过脖子来，看了看窗户外面。

光，黯淡的光，如同地狱灯火，在熄灭的边缘极力摇曳。

那是一个湖泊，巨大的湖泊，湖泊中的水居然发出了黯淡的荧光，虽然黯淡，但是在这片黑暗，大地上，如同太阳一般，给予了希望与生机。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了些动静，巨大的波纹荡漾而开，一条像鱼一样的生灵，带着蓝色的幽光一跃而出，湖泊像是一片宇宙，而那飞跃而出的鱼，就是宇宙中的星星。

“这……就是天湖？”周暝的下巴都快合不上去了，这片黑暗之地，发生了太多颠覆他认知的事情了。

“对，这里就是天湖，黑暗之地的部分，我们称之为，宇宙海。”阮月华也将头转向窗外。

“海，是海洋的意思，传说中的超级大湖，听说和宇宙一样大，也许宇宙本来就是一片海洋。”阮曦似乎发现了周暝不解的眼神，为他解释道。

“传说湖泊是星星的眼泪，海洋是星星的故乡……”

“星星的……眼泪……”

周暝的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但是就是那一瞬，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咚”的一声，周暝感觉到脚下的地板震动了一下，随后就恢复了平稳，虽然还隔着一层地板，但是周暝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大地上了。

源自于他内心深处对于大地的亲切。

“目的地以抵达，本次航行任务顺利完成，启明星号欢迎你们再次乘坐。”

“咔嚓”一声，紧闭的舱门抬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平台，无数盏灯将平台照的如同在光明之地的太阳下一样。

“我们下去吧。”阮月华率先起身，走出了舱门。

舱门外已经有两位身穿银色长袍的人在等待着他们了。

“月灵大人，欢迎回到月之圣地。”那两个身穿银色长袍的人恭敬地说道。

“辛苦两位星官前来接机了，太上长老还好吗？”

阮月华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不像光明教会的伪君子，官高一级就好像跟他爹娘一样。

“太上长老一切安好，她一直在等待你们回来。”其中一个身穿银色长袍的人说道。

“太上长老现在在哪？”

“太上长老正在月神祭坛等着诸位，一切准备都已就绪，只需要阮曦小姐来启动便好。”

“我明白了，我这就带她去见太上长老。”阮月华的声音居然有些低沉，甚至是……不舍……

这种语气也是周暝没有听过的，在他的印象里，阮月华是一个坚定温和的终极老神棍，虽然温柔，但是是那种坚决的温柔，表面看上去是个随和的大叔，其实内心如同钢铁，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他的。

但是很明显，他刚刚动摇了，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是他的确动摇了。

而且那个人提到了阮曦，既然如此，那么一定是因为阮曦才会让阮月华动摇的。

那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堂堂主教级别的人动摇呢？

周暝的脑瓜子飞转，但是由于他对黑暗之地和阮月华这个人的了解少之甚少，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

既然如此，那秉承周暝的一向原则，想不明白就不想，何必为难自己呢？

“周暝小友，你也随我去见见太上长老大人吧，她一定会对你感兴趣的。”阮月华以询问的语气问道。

但是既然阮月华都这么说了，不敢周暝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没有拒绝的权利，这就是威严，来自顶级上位者的威严。

“嗯。”周暝点了点头，跟上了阮月华的步伐，在这期间，阮曦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始终低着头，沉默着……

星灵们的命运，开始交集了，星光也许会再次照耀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