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一曲仙音于峡谷漫起,虽是笛音袅袅,却难掩曲中浓郁的杀伐之意。
江然被喜悦冲昏的头脑顿时清醒,以江然多年的行军经验,他早已不信鬼神异象。他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声音……好像是从山谷上面传过来的?”
江然的眼中满是疑惑,下意识抬头望去。
“我靠,起盾,起——盾!”
江然突然声嘶力竭,大声喝令众军。但话音刚落,江然顿时心如死灰。
心知必死,江然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头通明。他终于明白了兵圣的谋划。
大唐骑兵借脚程快,对突厥将士实施唐人口中的“放风筝”,虚则为杀伤,拱火,先前他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他终于猜到了本质,兵圣早已预估到他的指令,这一切都是为了将盾牌师与突厥主力分割,使突厥主力彻底失去对弓箭的防御能力。
此刻的江然,看着那如同曲音一般,刚出现就达到鼎盛的箭雨,心中唯余叹服。
不愧是兵圣张谈仙,天上圣贤,人间难寻。
突厥军中,一片混乱。
“盾,对,盾……盾呢??”
“我去,别摸老子。老子没盾!”
……
在混乱中,一道悠扬的声音响起,很快被口口传遍全军。
“抬头,你们快看,那是谁站那?”
残存的突厥步兵都抬起头,逆着光看去。
只见万箭丛中,一个黑衣青年从容而立,手中持着玉笛,正在缓缓地吹奏。
一身黑衫在风中涌动,翻滚,好似压城黑云,又好似天上泼洒的浓墨。
一曲吹罢,黑衫青年伸了个懒腰,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转身离去。
“我还是觉得前半曲帅,不管了,回营睡觉喽!”
说走便走,丝毫不顾谷中残局。
他叫荣梓京,大理寺卿,也是诸多随军大臣之一,他坚信,他兄弟的计谋,万无一失。
深夜,西域边境,将军营前。
“‘兵圣’大人真帅!”
“滚,说正事。”
黑袍青年的跳脱令张谈仙颇为头痛,这偌大的军队中,也只有荣梓京这小子敢和自己这么说话。
“ok!咳咳——禀大将军,我军共歼敌四千余人,消耗箭矢不知道多少——反正都收回来了,也抢了不少战利品,都是尸体上脱下来的。”
张谈仙等了片刻,见没了下文,皱眉问道:
“战损比呢?”
荣梓京闻言,露出灿烂的笑容:“分子为零啊将军,分母我说过了啊!”
“没有伤亡?还算对得起我的布局。”
见荣梓京那一脸得意的模样,张谈仙不由添了一句:“计划都是我定的,士兵都是我出的,你在得意个锤子啊!”
“不过负责放风筝的那个将领倒是挺有水平,他叫什么名字?”
“叶英延,明国公之后,和太子倒是熟识,放着舒服日子不过,非要来战场上历练历练。”
“是个可造之材。”张谈仙说道,“都是老子计划制定的好,人家执行的好,你可别抢功啊!”
“喂喂喂,谁要抢功啊?算了,懒得跟你说了,我回去想想怎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去了……”
……
四天前,西域的一座小丘之后。
张谈仙正指挥众多士卒,对着天空放箭。
在不断对比箭矢落点的距离后,张谈仙下达了再次放箭的命令。
“‘圣军’所属,按点位排阵,仰天倾角62°,齐——射!”
随着一片破空之声,无数箭矢如雨点般扑去,恰好形成一个绕过山丘的弧度,整齐落下。
张谈仙望向整齐的落点,满意的摆了摆手,下令拔箭。
“记住,四日之后,我会设计把敌军骑兵全部引来。到时候,一旦我开始弹奏,你们就按今日所布置的阵型和角度放箭。还有,当我拨琴开始有规律时,你们就开弓。”
张谈仙环顾一圈,又道:
“到时候敌军看到我,肯定会有心理变化,无论是恐惧,还是想抓我立功的欲望,都会扰乱他们的心智和判断。”
“我们的主力军脚程不足,无法带着粮草准时抵达,仅凭我们这千余人的骑兵,只能剑走偏锋。我预计我们要面对六百骑兵,但我们能抽调出来抵御的,只有两百人而已,再多,不说容易暴露行踪,我军之计,断不能成!”
“我承认,大厦将倾,这样下去我军的每一位将士都有性命之虞,但我张谈仙发誓,若谋略不成,我必身先士卒,第一个战至终章,第一个饮恨西北!”
“我大唐圣军,纵横圣勇,举世无双!”
刹那间,所有将士的心被连到了一起。
“圣军圣勇,纵横无双!”
……
深夜之下,一人负手而立,仰望无尽星空。晚风吹来,白衣翻涌。夜幕之下,男子轻轻低吟:
一曲音落。
待,月落参横。
望,云霭散尽。
见,龙天翔于四海。
闻,凤回鸣于岐山。
谈仙去后,炉冷剑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