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百岁搔搔脑袋,讪讪笑道:“说过头了,抱歉,抱歉。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深究下去了,这纸条虽来历不明,但绝不是贼子送来的,这是有高人在一旁指点咱们呢。所谓空穴来风,必有所指。秦朗莱、方不同俩滑头都躲了,就你实心眼儿往上撞。”
苏浪笑着问司空百岁:“那你说怎么办,人不救了,案子不办了。”
“人当然得救,案子也一定得办。我只是警告你要小心点,别陷进去。”
苏浪道:“你既如此担心我,为何不跟着我一道去,也好时刻提醒我?”
司空百岁把头直摇:“去不得,去不得,我若走了,那位若心急向上告你刁状,谁来帮你摆平?”
这话倒也不假,公府兰被绑架后,公府尪爱子心切,暴跳如雷,把京兆尹范愿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若非他是太上皇的旧臣,说不定已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范愿顶不住压力,已经引咎辞职。现在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苏浪的肩上,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司空百岁为了帮朋友也算是豁出去了,腿脚勤快的快把公府家的门槛踏平了,正因为他的缓冲,才让性如烈火的公府尪没有马上跳起来找苏浪的麻烦。
“听说你和公府家的月华姑娘关系不错?”
“唉,我这样牺牲色相,不正是为了你嘛。”
“得了便宜还卖乖,没羞没臊。你泡着人家的妹子,却阻止我救她哥哥,什么人性。”
司空百岁白了苏浪一眼,欲言又止,忽叹道:“不是我没人性,是我走的多看的多,知道人性的恶。神京城这个大泥潭,每时每刻都在吞噬人命,人死了连个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你不听我的忠言相劝,但我不能做个无义之人,你若陷进去,我一定会尽力救你,万一救不成,来年也会在你坟头上烧几刀纸,不会让你成为孤魂野鬼的。走啦,秉公执法的侯振天。”
苏浪一楞:“这事跟侯振天有何关系?”
司空百岁惊叫道:“苏浪,你连这个典故都不知道?天爷,你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如此糊涂,怎能活得这等长久,还混的这么好?侯振天是个伶人,因为擅于扮演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执法官而名扬京洛,这才被太上皇看重而受封伯爵。”
知道了来龙去脉,苏浪不觉哑然失笑:“真是黑白混沌,一塌糊涂。”
司空百岁的劝告苏浪还是听进去了,京城是非多,少沾为妙。
救人的过程其实十分枯燥,绑匪并不职业,但捕快个个老练,一阵猫鼠游戏后,人质平安获救,绑匪死了几个,抓了几个,苏浪没有接触劫匪和公府兰,而是让部属将人押解着立即回京。
自山西郡至神京城有两百里,畿辅腹心之地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现今情况又有不同,四方灾害连绵,地方又忙着争霸称雄,打来打去。放眼天下,也只有畿辅之地可以避难了,因此四方灾民纷至沓来,将个畿辅重地搞的乌烟瘴气。
除了那道臭名昭著的环绕京洛“黑色项圈”,其他地方也是混乱不堪,郡县官府多已瘫痪,官吏逃亡,士绅被劫杀殆尽。
靠近京城的腹心之地提前进入永夜状态——天虽然还是亮着的,人心却早已黑透。
杀人越货已经不叫个事了,谁要把这当事,准得烦死,因为这里人人都是盗贼,处处都是陷阱。
好在苏浪一行兵强马壮,又是都是公门差役,对一般的劫匪还是有些震慑力的。
过了几天好日子,一行人便有些懈怠,苏浪为了点醒众人,不得不放点水,让盗贼趁虚而入杀他几个,用痛和血来警醒众人:永夜已降,千万可别托大。
这一日因为两股盗贼火并阻绝道路而耽误了一些时辰,直到黄昏后才到达歇宿的驿站。驿站四周耸立着新筑起的高墙,墙外环绕着新挖的深壕,强攻硬弩,严阵以待。
此处距离神京城不过五十里,如此阵势让人无言以对。
苏浪四周巡视一遍,对副手何如贵道:“四周平旷,利于骑兵奔驰,离京城虽近,却也不可掉以轻心。”何如贵应诺,待苏浪歇息后,披甲出巡,直到深夜也不见一个人影,于是破口大骂道:“这家伙果然是个草包,往前五十里就是京城,傻子才会跑这来打劫。”
左右奉承道:“哥说的是,他就是攀上了林家小姐才有今天,否则混的怕是还不如咱们兄弟呢。”何如贵笑骂道:“狗崽子,老子只是发发牢骚,瞧你们这一个个的,也罢,哥困了……”
言未讫,忽静默不动,众人起先不觉察,忽见他瞳孔有异,仔细看时禁不住尖声大叫起来:“有——”
“贼”字未出口,喉结处突然凸出一支矢锋。
矢飞如蝗,巡警的甲士顿时死伤大半,警报却未能发出。
六名黑衣人顺利解决了外围,自墙头翻入驿站,他们显然是有内应通报讯息,进入驿站后直奔公府兰的卧室而去。
公府兰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鼾声微微。
他出身高贵,气质宁静,静若处子,却蕴含着豹子一般的力量。光明朝以武立国,贵族子弟多自幼修炼武技,此为一时风气,但说到成就,多半又没有什么成就,毕竟修炼武技十分刻苦,尤其往高深处走,那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的。
这个“一般”自然不包括公府家,公府家以武功起家,以武立家,家族子弟修炼武技尤其刻苦,因此成年之后多有一身值得称道的硬功夫。
像公府尪的长子公府函,隐姓埋名参加天武会鉴证,竟得了一等武士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