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百浪/水师即将南下,扶余地方官府严禁各船行私自放船下海,对来往扶余岛和中土的客船也控制的越来越紧。
苏浪觉得事不宜迟,必须立即动身回江南。
司空百岁备下酒宴为二人送行,苏浪暗中劝道:“种种迹象看,扶余郡并不安稳,你们也早作打算为好。”
司空百岁道:“晓得,晓得,行李早已打包完毕,船票时刻揣在怀里,说走咱就走,随时准备跑路。”
果儿已经为二人准备好了船,为了避过码头的暗探,二人易容成一对中年夫妻,乘坐一辆高级的马车,在司空百岁、公府月华的陪同下有说有笑地来到船塘。
客船上的风帆已挂,却没有走的迹象,司空百岁赶去打探消息,回来说:“没什么事,海上雾大要到正午才能起锚,咱们去喝两杯歇歇脚。”
一行人来到船塘边上的一间茶棚,叫了茶水来。卿小可嗅了嗅,叫道:“店家,茶是腥的。”店主笑道:“夫人,你闻差了,是风腥,不是小的茶腥。”
这一说,众人也都嗅了嗅,果然嗅到空气中的一丝腥恶。
店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过来续水,却说道:“不知怎的,这两日海水泛绿,船塘这边还好,我听人说那边海里的水绿的像墨汁一样,简直都是黑的了。昨日还是前日来着,你们有没有注意,空地一声巨响,一条水柱窜出去几十丈高,吓死个人。”
卿小可道:“我听到了,只不知为何?”
店主叹道:“听老人说,那是鲛人的斥候在刺探军报,搞一个大动静出来,试探守军的反应。唉,你们听说了吗,百浪的水师据说已经南下,我看八成是冲着鲛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想这百浪/水师的保密工作做的真是了得,那边还未起锚开拔,这边连茶馆老板都知道了。
说到鲛人,卿小可和司空百岁都觉得自己有话说,两人争了一番,卿小可取胜,一时笑道:“尽是胡言乱语,鲛人有什么斥候,那东西江南多的是,趴在水塘的烂泥里,泥头泥脑的,撑死了捞几个浣衣女吃吃,还敢上岸来打家劫舍?我不信。”
“你怎知人家不敢上岸来打家劫舍。”
“废话,一帮没腿的东西怎么上岸?”
“哎,谁告诉你鲛人没腿。”
“鲛人本来就没有腿嘛,‘鲛人者,人首鱼尾也’,读过书的都知道,你告诉我鱼哪来的腿。”
“真是笑话!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混言,竟说鲛人没有腿,错,绝错!鲛人是有腿的,而且个个都是大长腿,又粗又壮!他们其实跟人长的差不多,个头略矮一些而已,个个身强体壮,手脚粗壮有力,脚趾之间长有蹼,另外他们还长着鱼一样的腮,所以他们能在水中潜行几天几夜都没问题。”司空百岁说的口若悬河,当年他在平江府跟一个尸魅混,后来老大被苏浪斩杀,便动了去兰亭郡投奔鲛人的念头,对鲛人的情况做过一番细致的了解。
卿小可听过无数关于鲛人的传说,也相信他们的存在,却没有亲眼见过,听司空百岁这么说一时接不上话,只气的脸皮通红,正要凭武力扭转局势。公府月华却忽地站了起来,脸色发青,目光愣愣地盯着船塘:“你们不要争了,鲛人上岸来了。”
争论到此为此,因为真正的鲛人正成群结伙地涌来。
他们的确长的非常像人,远观如此,近看也一样,只是面目丑恶狰狞;他们的皮肤呈墨绿色,覆着一层黏糊糊的液体,透着难以言说的腥臭;他们也的确长着鱼鳃,但他们不能在水下连续潜伏几天几夜,实际上他们在水底每潜行一个时辰就必须露出水面来换气。
他们是从船塘的防波堤外侧登陆的,在长堤上列队举旗,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向城中杀来。
几个被惊呆了的船工、水手做了他们刀下的祭祀亡魂。
鲛人们全副武装,身穿鲨鱼皮甲,手持骨质战刀和弓弩,刀锋锐利且有毒,当着必死。
一些老渔民依稀还记得他们,但如此成群结队的涌上岸来,却是连想都不敢想。
大混乱开始,人们惊慌失措,狂呼乱叫,四散奔走。
面朝船塘的城门轰然落下,守卒严正以待,任凭人们怎么叫喊也不开门。
更大的恐慌由此蔓延开来,人们只知四散奔逃,全无丝毫的抗战之心。
卿小可哭笑不得:“一群人竟被几条鱼被吓破了胆,真是……”
一支羽箭突兀地出现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尾羽瑟瑟,似乎是在嘲笑她。
卿小可的脸刷地白了。
苏浪抓起羽箭,看了看,对司空百岁说:“鲛人究竟算不算是人?”
“不算。”
“算。”
卿小可和司空百岁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公府月华叫道:“这种东西怎么能算人,他们不是人,快把他们都杀了!”
养尊处优的王府小姐早已经吓得神思无主,埋藏在心底的恶念勃然喷发。那看似柔弱的眼眸骤然一寒,一口软剑已经提在手中。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她是威震天下的公府家的女儿,抡起杀人的技术,足可让百战沙场的悍将胆寒。
苏浪却轻轻地拦住了她,眼下鲛人风头甚劲,尚须观察。
羽箭横飞如蝗,中箭伤亡者不计其数,箭镞上涂有源自深海的剧毒,伤者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哀嚎中毙命,尸体的皮肤呈诡异的墨绿色。
大混乱导致的互相践踏也伤人不少,伤者哀声痛叫,更添了几分悲剧气氛。
苏浪观察良久,对司空百岁说:“你守着他们。”
提剑便走出了茶棚。
人也好,非人也罢,害人者必得惩处,如此才有天道公平。
号角呜咽,震动天地。不远处的城门轰然开启,一支精锐兵马骤然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