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浪私下猜想若没有衣鸣凤点头,他们甚至无权使用海天栈道。
朝廷至高无上的权威在蛮人围困京洛的那一刻已经破产了,鞭长莫及,早已不能奈何这些地方实力派了,不管是幽州、林州,还是海州或兰亭郡。
兰亭郡城西的衣家大宅,永夜前后经过三轮改扩建,如今规模十分庞大,房舍和围墙都经过加固,现在攻防体系完备,已然成为整个兰亭郡最坚固的堡垒。
衣鸣凤治家严谨,御下严厉,无论什么事,他一言既出,务必要做到令行禁止。不过在议事阶段,他却表现的极为大度和民/主,允许各抒己见。这一日,他和几位高级幕僚闭门关在书房里,正为一件要紧的事犯愁:朝廷派发的暗夜粮种一到江南,他就命人试种了,长势不错,已经收回来几十石铁浆豆,这东西煮熟了放点盐也能果腹,虽不可口,胜在产量大,对地理水热不挑,看起来似乎很完美。
不过衣鸣凤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草率地将此物推广开来。
他先是试种了一些,选一些饥民试吃,然后将这些饥民圈在一座空宅子里,观察他们的动静。
第一个月,太平无事。
第二个月就出大/麻烦了,吃了铁浆豆的人面目浮肿,浑身无力,继而高烧不退胡言乱语。
好容易服汤药退了烧,一个个却变得双目赤红,性情大变,一个劲地嚷着要吃肉,还特别爱吃生肉,饭量很大,吃相很差。
衣鸣凤命令断绝肉类供应,只给铁浆豆吃,这些吃惯了肉的人因为没有肉吃,突然凶性大发,竟然互相啃咬起来。
衣鸣凤下令将宅子里的人全部杀死,将真相无情地掩盖了起来。
随后他密令不惜代价收购粮食,有多少囤积多少,又开始训练捕猎队,向山林和水泽取食,并开始跟鲛人谈判,向他们行贿,确保他名下的船队可以出海捕鱼。
既然铁浆豆是靠不住的,那么只好回归渔猎生活,直到找到新的替代粮食为止。
现在的问题是鲛人方面狮子大张口,提出的条件极度苛刻让他无法答应。
“他们的态度十分嚣张,绝无媾和的可能!必须立足于打!”
“打不是办法,纵然取胜,我们的船还是下不了海,下不了海,取胜又有什么意义?”
“不打怎么行,打,必须得打,打他个天翻地覆,打到他怕为止。”
“一旦开战,我们的精力难免被鲛人吸引,若是蛮人南下又当如何?”
“蛮人已是强弩之末,顿兵于坚城之下,数月无功,还能有什么作为?”
……
又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若不然……”
衣鸣凤声音虽小,却似在滚沸的锅里添了一瓢冷水,热闹的场面立即结束。可是他结束了一副局面却没有开启另一幅局面。
他低头喝茶,似乎忘了他刚才说了话。
“既然他们如此不识相,我们只能动用大杀器了。”有一个机敏的谋士窥知了衣鸣凤的心意,抢先说道。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衣家的家主虽然明确表示反对,但态度仍然有些暧昧。
衣家的座上宾都是一时人杰,个个心领神会,于是讨论的方向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若不然又怎么办?市面上的粮食越来越少,很多人都开始跟进,粮价飞涨,一日之间翻了一倍!就算把银库搬空又能购得几石粮?”
“就算我们不惜代价把市面上所有的粮食都收进来又能如何,粮食不是烈酒,能长期存放,两三年后就腐朽了。我们的出路只能向山林水泽取食,以水为主!”
“这种车轱辘话就不要一遍一遍说了,你说的这些谁都知道,问题是那东西实在太过凶险,一旦纵虎出笼,鲛人固然要退避三舍,其他水族又当如何?都被它们吃干嚼尽,我们费这一场辛苦又得到了什么?”
“你——,经纬兄你太谨慎了。”
“是啊,世间的东西一物降一物,假面鱼虽然凶悍,但肯定也有天敌克制。用它逼退鲛人,哪怕是损失一些水中族类,于我们而言还是有益的嘛。至少它不会爬上岸来烧杀抢掠,也不会毁坏我们的船只嘛。”
“对嘛,两害相较取其轻。把假面鱼放出去,了不起我们少吃点鱼,但若任由鲛人猖狂我们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了。经纬兄你再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