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孤此时正站在院中，仰望着沅芷住的二层楼阁。明珠挎着食盒从楼上下来，正要趋步向他说话，郁孤摆手制止了她。他都听见了，不需要婢女安慰式的解释。

此时他很羡慕孙侯，沅芷的泪水是为孙侯而流，以后会不会为他而流，哪怕一滴也好。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卑微的诉求，他不禁苦笑一声，叱咤妖界的妖王郁孤被一个凡人女子所左右，这恐怕是三年前的自己无法想象的。

过去的千年对他来说如行尸走肉一样无所聊赖，但这三年来每一天都过得有滋有味，牵挂、失落、沉郁的情绪萦绕心头，尽管悲大于喜，但却让他见到一个活生生的自己，一个七情六欲的自己。

五百多年前，孙侯大闹天宫时，故意引了天兵天将到他的辖界，害死他族内子孙，这仇不报他如何在妖界立足。后来孙侯受到天界惩罚，受压于五行山五百年，他没有机会动手。三年前，沅芷被他属下擒来，他看到沅芷戴的“是岸”戒指，就知道她是孙侯顶顶重要的人。他本想着利用沅芷诱孙侯上钩然后除之报仇，但元通带来消息，孙侯已皈依佛门，并被指派了传经重任。佛祖的面子是要给的，但仇也要报，一时兴起，占了沅芷的身子。

他不喜欢凡人身上的怯懦、虚伪，但令他刮目相看的是，沅芷这个凡人女子却没有那些毛病。他威胁过、恐吓过，利诱过，她就是不屈从与他，与他对视时，清冷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倔强的火焰。一个身上没有仙气妖气的凡人女子，竟然不畏于他。他觉得有趣，同时也觉得好奇。

满足好奇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因好奇而接近她，因接近她愈觉得她特别而可爱。不到半年，他沦陷了。自我觉察是看了沅芷写的那句诗。

那时沅芷被囚禁在石室已经有一年了，郁孤暗暗观察她，发现她真是耐得住寂寞，每天临帖、画画、打坐、品茶，偶尔被明珠翠羽押着“放风”，其姝其娈，岁月静好。日子对她来说的“大动荡”就是床笫之间对他的竭尽全力的反抗。

那晚，郁孤从战场上回到悬空山，没来得及修整，就去石室看望沅芷。沅芷已经歇下了，帐幔中，沅芷着一袭月白寝衣侧身卧着，乌黑的长发洒落在酡红丝枕上，愈发衬得脸蛋细腻莹白。郁孤叫来明珠问了问沅芷最近的状况，便打算离开。一瞥眼见，发现书案上有一张素白纸笺，纸笺中央娟秀小楷写了一句诗“欲寄相思漫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明明“相思”二字写得柔和温婉，但却象一把利剑一样着着实实刺痛了他的心。相思？是对那个猴妖吗？仔细一看那纸笺，凹凸不平，似有水渍。她又为那猴妖流了泪。

郁孤手里攥着纸笺，呆坐在书案前，一夜未动。清晨离开时，沅芷还在睡梦中，可能因为冷，她弓起腰身，瑟缩成一团。郁孤踏上寝床，躺下来，把沅芷紧紧的抱在怀中。此刻，她在他怀里，他就感到踏实满足。怀中的沅芷被惊醒，睡眼惺忪嘟着嘴，当看清是郁孤时，眼里又燃起了愤怒的小火苗，奋力地要挣脱他的怀抱。郁孤双臂箍得更紧了，趁她张嘴要叱骂他的时候，迅速攫取了她那片柔软的唇瓣，深吻下去。

那一瞬间，两人都呆了呆。郁孤不喜欢亲女人，这是一个怪癖。他不愿亲别人，别人当然也不能亲他，曾经一个蛇妖想要魅惑他，用身子缠住他作势要亲，结果被他拔了信子和獠牙。从此这个怪癖传遍女妖界。

面对此时的沅芷，郁孤怎么也亲不够，他贪婪地品尝着沅芷嘴里的香甜，要不是被沅芷狠狠地咬了一口，他会一直亲下去。他睁开眼，看见怀里的沅芷脸色绯红，嘴唇因为沾了他的血而变得艳丽无比，不禁心神一荡。是的，这一晚，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爱上了眼前这个凡人女子，他为她嫉恨，他为她心疼，他为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