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还未做出回应,身体便已经迅速作出了反应。陈竑下意识地闪身躲过,那血盆大口猛地咬碎了他面前的提示字体,一个猛子扎到了地上。
这时陈竑才看清敌人的全貌。那妖魔像是一只饿了一辈子的瘦猴,奇大无比的脑袋上插着光秃秃的三根毛发,眼睛因饥饿而变得通红。四肢不足一握,却偏偏有一个鼓胀的肚子。
看着对方瘦弱的模样,陈竑不由想起了以前那些吃观音土的故事,让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怜悯。
这妖魔看起来挺惨的啊。
那妖魔偷袭不成,从地上一跃而起。与外貌不符,它的动作敏捷得不似常人。
正当陈竑警惕地从身边抄起一根木棍,沉下身体准备动手的时候,它却突然四处闻闻嗅嗅,像一只贪吃的狗一般,顿时抛下了眼前的人类,扑到了一旁。
陈竑微微一愣神,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旁便传来了狼吞虎咽的咀嚼声,相伴的还有那熟悉的血腥气息,霎时便让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对那妖魔的调侃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就以对方的外貌而言,很难引起他的恐惧。因此,陈竑拎起木棍,掂了掂重量,当机立断冲了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那丑陋的后脑勺便砸了下去:
“喜欢吃人……滚回去吃你的观音土!”
随着“砰”的一声,木棍应声断裂,那妖魔后脑勺顿时像是面团一般凹陷了几寸。
挨了这一棒,那妖魔竟只是摇了摇身子,怔怔地望了过来。
头骨塌陷对它来说,就好似划伤了手指一般无伤大雅。它的双眼是鲜血般的血红之色,带着几缕漆黑的云雾,瞳孔散开,看起来相当智慧。
此刻,那妖魔与陈竑对上眼神,顿时怒吼一声,眼中的茫然骤然消失不见,像是被彻底激怒一般,咆哮着一跃而起。
“叫什么叫!”陈竑冷哼一声,那妖魔嘴角的血迹彻底泯灭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犹豫,对着那扑过来的妖魔,不闪不避,抬手直接将剩下的半截木棍由根插进了对方的眼眶。
剧烈的血泉喷溅到手臂上,手下骤然激烈的反抗让他险些抓不住武器。然而陈竑只是咬紧了牙关,一手按着对方看起来脆弱无比的肩膀,不管不顾地将木棍一直捅到了底。
直到那象征着生命的怒号缓缓低沉下去,陈竑才松开几乎插进眼眶的右手,抛开手下的尸体,扶住了一旁腐朽的墙壁。
那妖魔看起来像是一只瘦猴,力气倒是不小。加上他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虽然像是大人打小孩一般,靠着臂展优势取得了绝对上风,但他还是浪费了不少力气。
陈竑平息了一下因战斗而变得剧烈的心跳,险恶地甩了甩满是血迹的手臂。这时他才注意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不少被那妖魔抓出来的血痕。
刚才没感觉到,现在才开始一跳一跳地散发着痛感。
这么看起来,山海经可一点都不浪漫。
陈竑定定地看着那被咬了好几口的尸体,叹了口气。用脚尖翻了翻地上妖魔的尸体,确认再没法子动了之后,他正待转身离开,大脑却在回想之前战斗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刚才……马的叫声是哪来的?
像是为了回答他心底的疑问,脸侧突然罩上了莹莹红光。陈竑不自觉地看过去,正对上一只血红的眸子从窗上降了下来。
眸子与他拳头差不多大,周边是青绿色的皮,布满了烧伤般的燎泡。一只大嘴微微吐息,满是腥臭味的气息裹挟着浓郁的血浆味道,喷吐在他的脸上。
那一刻,陈竑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下来。
看清眼前怪物的下一秒,完全是出于本能,陈竑向下一蹲,恰好躲过了从头顶擦过的一柄巨型骨锯。满是血渍的骨锯擦过发丝,阴冷的气息留在头顶,让他头皮一阵发紧。
陈竑紧抱着脑袋,在房屋倒塌的前一刻,从妖魔的身侧冲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来不及管有些擦伤的手臂,陈竑利落地爬起身,背靠着巨大的樱花树,终于看到了攻击自己的妖魔的原貌。
巨大的体型足有两三人高,宛如一个小巨人,狰狞凶狠的马头之下是强健的人型身躯,外形却如同干尸一般,干枯得看得到肌肉之间的空洞。
与巨大的体型相悖,它的动作反倒是快得离谱。一击落空,马头鬼顺势转身竖劈,骨锯便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地剁在了樱树干上。
散落的樱花落满头顶,想来若不是有这棵树,陈竑还未爬起身便会被剁成两半。
在死亡线上又走过一遭的陈竑披着满头花瓣,狼狈地退到墙边。马头鬼用力太大,骨锯陷入树中,竟是一时间拔不出来,这才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时间。
陈竑倒抽了好几口凉气,这不足五秒的时间却好似花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心脏从未跳得如此剧烈,仿佛每一下跳动都狠狠砸在喉咙,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用力起来。看着近处用力拔着骨锯的马头鬼,心底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话:
“这个难度跳跃,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那猴子骑马面来的?鬼二代?
脱口而出的调侃让马头鬼更显暴怒,却让动作更加粗暴,连骨锯都卡得深了几分。
樱花树剧烈地摇晃起来,陈竑抓紧时间,环视一周,终于在马头鬼身后看到了一扇沉重的大门。
看起来还有逃跑的机会。
在看清马头鬼全貌的那一刻,他就没生出过反抗的念头。陈竑吐出一口气,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对方还在与樱花树较劲的姿态,试着跳了跳。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无论是闪过妖魔的偷袭,还是一棍子敲断武器,他的身体未免轻盈有力得过分。
此刻陈竑才真正感受了一番,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做大型手术前的时候,手脚有些发凉,思维却在刺激之下更显得清晰。稍许活动后,微麻的感觉消失,全身肌肉紧绷,陈竑上身微躬,剧烈的心跳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马头鬼奋力拔出骨锯,脚步一时不稳,踉跄了一步。
“好机会!”
本准备从墙根绕过去的陈竑眼睛一亮,来不及多想,霎时间身形暴起,刹那间便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身影,带起一蓬樱花,与马头鬼交错而过。
马头鬼一时不及,眼看着陈竑从它背后逃过,顿时怒吼出声,转身拧腰怒劈,骨锯带起凄厉风声,直冲陈竑背后劈了下来。
背后一阵发凉,陈竑心起警兆,像是背后长眼了一般,脚下用力一蹬,竟是全力冲刺之下扭转了身形,向着左手侧扑了出去。
巨大的骨锯擦过身侧,轰然砸在地面,震起无数细小的泥点。
一击不中,马头鬼血红的双瞳死死盯着陈竑的背影,从口鼻处喷出了激烈的长息。
在地上翻滚一圈,陈竑利落地爬起身,头皮因为刚才擦身而过的死亡一阵发紧,脚下却是丝毫不停,一心向着门口冲去。
终于跨过好似千山万水的院落,扑到了象征着希望的门口,他握上似有些腐朽的门把手,用力一拽。
随后,他盯着手里的把手,两眼有些发直。
锁着的?!
背后再度传来嘹亮的马嘶声。陈竑心头一紧,转身看去,正对上那马头鬼大踏步冲了上来。手中骨锯横斩,马头鬼修长的躯体都被这一下扯动了身形,向着一边倾斜了过去。
“妈的……”陈竑一咬牙,仓促间纵身跃出。骨锯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几缕发丝。
堪堪躲过这一记横扫,还没等他爬起身来,便看到那马头鬼以奇异的动作止住了动作,随后以狂野之势倒拧身体,巨大的骨锯横掠而来,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陈竑身上。
这一下实打实的要命。像是撞上了一枚横飞而来的炮弹,陈竑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断片了一样地黑过一瞬,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倒飞而出,狠狠地撞在了樱花树上。
若不是马头鬼倒斩的那一下用的是骨锯背面,单单是这一下,陈竑恐怕就得分成两半。即便如此,头顶落满樱花的陈竑也只能踉跄着爬起身来,右胳膊扭过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无力地垂在身侧。
眼前有些发黑,陈竑靠在树干上,苦笑着看着缓步走来的马头鬼。巨大的骨锯在地上拉出明灭不定的火星,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
锁门是不是有些不讲武德了啊……
“说真的……”陈竑咳了几口血,还能动的左手捡起了一根掉落在地的树枝,摆弄一番,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点想念我的木棍了。”
满是血腥气息的骨锯横飞而来,陈竑蹒跚着迈出几步,却难以躲过那凶厉的杀意。
血与泥土混合的气息越来越近,戏谑的风声拨弄起他的额角。正当陈竑已经无计可施之时,激烈的风却被骤然出现的金蓝色光芒击碎。
宛若神明的雷霆照亮了夜空,将骨锯轰至一边。一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鹰陡然出现,发出了震人心神的鹰唳:
“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