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慌乱之中,二人皆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磕到了凳腿。
卫瑾和在外面喊着:“我进来了啊进来啊。”然后,推门而入。常熹儿撑着脑袋,用掌心揉着额头,谷善兮摸着膝盖,指尖在骨头上用力按着。
可惜,这种事情卫瑾和做得多了,只瞟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哼,行了。常熹儿,你别整天胡说八道;谷善兮,你别整天听她胡说八道。”
谷善兮二人对视一眼,常熹儿哎哟一声:“都怪这天气,一会儿雨一会儿晴,我这脑袋晕乎乎的。”谷善兮默默揉着膝盖边上的痛处。
卫瑾和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撑在桌子上,“谷善兮,你大哥二姐已经快到越宁了,可是最近越宁出入麻烦,他们就直接到那县等我们。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就离开。”
“真的?”没等谷善兮回答,常熹儿就站起来,眼里噌亮。
“……”得,卫瑾和明白了,这常大小姐就是想着来游山玩水的。常大人和常夫人倒是一片苦心。他问谷善兮:“你还有没有需要采购的物品?”
谷善兮有些难言的怅然。那县在越宁北,也就是说,他们不再回茅山村了。她点头,却又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我想去西市走走。”
“行。”卫瑾和应下,“那午饭过后就出门。”
常熹儿凑上来,“西市?那儿卖的可都是百族的东西?”
“嗯。”谷善兮低头,将桌上干透的宣纸收好,夹进床榻最内侧那本旧旧的册子里。拐进厨屋,生火、热油。……
午后,谷粲兮抱着胸,走在通往城西的角巷里,嘴角下垂,眼里却又开心:“为什么不回茅山村了?大哥真的在那县吗?……”
走在坚实的青石板上,看着来来往往各色服饰、皮肤偏暗的行人,离别的感受终于落在心上。谷善兮理不清这些纠缠的思绪。邓石、刘蓼儿、孙薇薇,以及村中的张平奶奶、村北的跛脚爷爷……就这样与他们分别了。对了,还有钱敏,还有那个也许喜欢着大哥的娉白姐姐。
眉头蹙起,将眉梢的棱角抚成圆润的弧,谷善兮有着莫名的愁绪。
…………
茅山村内,荒废却整洁的坍墙内,孙薇薇趴在石桌上叹气:“唉,谷善兮是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正在照着谷燕兮送的绣样做针线的刘蓼儿,此时,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外面安不安全?”
“反正不会无趣就对了。”孙薇薇无聊地玩起自己的手指,往刘蓼儿眼前伸,委屈巴巴:“你看,我这一双手,被我娘这么日日驱使,都变皱变丑了。”
刘蓼儿无奈,咬断线头,抖了抖那块棕色布料,一丛青竹跃然其上。
孙薇薇嫌弃,“这不会真是送给邓石的吧?”
闻言,刘蓼儿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等他回来后,再送。”
四日前,也就是谷鹤兮两人离开茅山村的后一日,村中走了两批男人。一批往南定去,族老要求他们务必带回其他村、县的消息,以及南定军营的情况。邓石作为仅有的年轻人,在这一队当中。玉子也想跟着去,却被自家奶奶以性命要挟,只得愤愤地加入第二队——也就是往村西南处、那条溪水对岸的大山里深入。里正发话,务必为全村人寻到可供躲避、居住的地方。
而后,宵禁加严。白日,孩子们再也无法在没有成年叔伯的带领下结伴出村。少年们的阿爹阿娘开始为子女挑选好人家,只要能定下婚约的,都开始准备聘礼和嫁妆。
变化最大的,是村中惯常穿着由士兵服饰改成短衫的阿爷们。多年的军营生活,已将机敏刻入体内。在赵秀峰一行还未归来时,他们已经使唤晚辈,或是亲自前去巍县的县尉府打探,又拐去其他眷村、汉村询问。没有哪家人,有男人从南定回来过。且不说,汉家男人的军饷少了两成,百族男人的军饷竟少了将近一半。
出事了。老兵们互递眼神,里头藏着旁人无法理解的震撼。于是,他们连夜交谈,但在李家面前未吐一字,只联合三位族老不断向里正施压。这才有了那第二批出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