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二)_春寒五陵原 - 火灭小说吧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十六章(二)(1 / 2)

架子车晃晃悠悠一路无碍地进了城。

马碎牛驾着辕,秃子和赵俊良一左一右拉着畔绳,三人脚步匆匆、满头大汗地冲进了四中校门。门房老汉慌忙拦住了他们,问:“找谁?”赵俊良说:“给赵老师送的草药。”门房老汉吃惊地看了八麻袋的草药示意他们进去。

马碎牛奇怪地问:“赵老师是谁?”

赵俊良说:“我叔叔呀。”

马碎牛恍然大悟的表情格外夸张,说:“噢,你叔叔也姓赵。”看到赵俊良瞪眼睛就嘿嘿怪笑。

叔叔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些学生从他身边走过都远远绕开,赵俊良当下就有些心酸。叔叔也看见了他。一边慢慢往起站,一边奇怪地看着他身后的架子车。

赵俊良叫了一声叔叔,架子车就停了下来。他对叔叔介绍:“他俩是我的同学。他叫马碎牛,他叫马秃子。”他又指着架子车上的麻袋说:“这是我们全村的小学生为你采集的茵陈。”看着正在擦汗的马碎牛,感激地说:“多亏了他帮忙。”

马碎牛说:“看你说的那外气话?你忘了咱俩是结拜弟兄?”扭过头对赵俊良叔叔说:“我是马跑泉五虎上将的老大,坐第一把交椅。俊良是我们的军师,就挨着我坐。”

叔叔笑了,他问秃子说:“你又是第几员大将啊?”

秃子早等不及了,连忙答道:“我是第五员大将,外号金钱虎。”叔叔看了看他的头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俊良,赵俊良不好意思地笑了。叔叔说:“谢谢你们,即使你们和俊良不是结拜弟兄我也很感激。”

马碎牛嘟囔道:“客气的让人难受。”他左右一看,说:“你也不用谢。我渴了,把你这一茶缸水让我喝了就行。”说着,端起叔叔的茶杯“咕嘟嘟”就喝了起来。

秃子吓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黄疸性肝炎极强的传染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民间传说,它的危害仅次于霍乱。方才走在路上时秃子就毫不遮掩地询问怎样才能不被这种可怕的疾病传染。走进四中,他神情大变,仿佛全校园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黄疸性肝炎的传染病菌。见到了赵俊良叔叔后,秃子就站在架子车的另一边,恐惧之色毫不掩饰。看到马碎牛居然莽撞地去喝肝炎病人的茶水时,那表情就像亲眼看到他从崃头上跳下去一样——寻死呢!

赵俊良和叔叔也吃了一惊,想制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马碎牛喝干了杯子里的水,咂咂嘴,看到大家吃惊的目光,轻松地说:“不要怕,传染不上我。我马碎牛要能得肝炎,这世上的人就得死一半。”看到秃子恐惧的样子,吼了一声:“发啥瓷呢?我死不了!赶紧卸车!”秃子如梦方醒,抖着双手就去解绳。

叔叔说:“吃完这一架子车草药,我的病再不好就没道理了。”

马碎牛解着绳,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友好地说:“你的病好不好跟我没关系。俊良给你尽孝呢,我给俊良尽义呢。为给你挖这些茵陈,渭汇渠管理员到大队长那儿去告状,说我领着全村的学生破坏植被,把水渠两岸铲的裸的。还说什么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气得我差点把他掀到渠里。这里边还有一麻袋是葡萄藤根。为给你挖这些葡萄根,我们深更半夜才能出动,把姜家村十亩葡萄园翻了个底儿朝天!”

叔叔非常吃惊,问:“十亩葡萄全毁了?”

马碎牛笑道:“那能呢。我们采用你侄子的瞎瞎主意,把葡萄根刨出来后,只斩下一半,然后再给它埋上——虽说葡萄没根也能活,最多就是减产——但你还不值得我们破坏十亩葡萄园。”

赵俊良忐忑不安,忙给叔叔解释:“碎牛说话就这样子,口没遮拦。”

叔叔笑着说:“没关系。率直无畏,男儿本色。你这个结拜兄长不错!”

赵俊良和马碎牛把麻袋一个一个往叔叔家的厅房里抬,秃子不愿进屋,假装扶着车辕不动。八个麻袋摞放整齐后,赵俊良对叔叔说:“叔叔,我们回呀,你自己保重。”叔叔看了一眼他们身边装馍的布袋,说:“我是肝炎病人,不能留你们在家吃饭也不能留你们在这儿喝水。这样吧,我这儿有三块钱,俊良,你陪着两个同学去吃羊肉泡馍,然后在城里转转再回去;来一趟不容易。至于麻袋,我把它腾了,下次你来时再捎回去。”赵俊良忙说:“钱我有。出门前奶奶给过我了。麻袋我过两个礼拜来拿。”叔叔笑了,说:“奶奶给钱我还能不知道?是两毛吧?你们喝上一碗茶水或是吃个冰棍够,要是吃饭可不行。再说,让你们只去吃个冰棍也不是叔叔的待客之道。劳累了一上午,拿着吧。”

马碎牛提醒说:“那些茵陈要晾呢,捂坏了可惜。”

叔叔笑着说知道。

马碎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自嘲说:“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我都忘了,你是老中医的儿。”

叔叔笑出了声。

赵俊良接过钱,三个人拉着空架子车离开了学校。

走出校门,秃子不断提醒关于吃羊肉泡馍的事。他一会儿问羊肉泡馍是咋个做法,一会儿又问吃一大碗得多少钱;然后又把头转动的像拨浪鼓,看着街道两边的招牌不厌其烦地问:“咋还不见泡馍馆?咋还不见泡馍馆?”

马碎牛憋了一肚子气,鄙夷地瞥他一眼,都懒得骂了。到了电影院什字,渭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饮食公司服务楼西边的一家泡馍馆进入了他们的视线。秃子惊喜地大呼小叫:“泡馍馆、泡馍馆!”马碎牛问赵俊良:“这就是城里最高的楼?也就三层麽有啥了不起的!还没我家窑洞顶上的崃头高。”

到了羊肉泡馍馆门前,马碎牛把架子车放在门口西边靠着市政府广场的地方。秃子焦急地看着马碎牛放车子,频频回头去看门口肉锅里煮着的羊肉汤。马碎牛刚直起腰还没起步,他第一个冲了进去,踏进门就中气十足地大声吆喝:“三碗羊肉泡馍!一人五个坨坨!辣子要多汤要宽!”马碎牛吼他一声:“吃死你个狗日的!五个坨坨馍你能吃完?”秃子轴着脖子说:“能吃完!”赵俊良无所谓地说:“随他的便吧,五个就五个。我来三个,你要几个?”马碎牛说:“我要四个。”三个人的对话把泡馍馆的服务员听的目瞪口呆。一个甘肃模样的服务员上下打量他们,心想一个大人最多也就吃到三个坨坨馍,自己放开肚皮也就是这个量;这几个碎娃咋就这大的饭量?

掰着馍,秃子很感慨地说:“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想吃啥就有啥;没钱只能干瞪眼——咱得想个啥办法弄些钱来。”

“又想啥瞎瞎主意了?”马碎牛警告说,“你少把我牵扯进去。”

馍掰碎了,秃子碗里的馍蛋儿堆的都溢了出来。甘肃小伙子怪笑着把碗端到了炉头,一会儿工夫,炮制羊肉泡馍的香气就溢满了整个餐厅。秃子兴奋的不得了,一手敲着筷子,另一只手就一粒接一粒地捏着预先摆在桌上的糖蒜往嘴里填。厨房里的声音小了,服务员端着个长方型的大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放着鼓堆堆的五碗泡馍。

马碎牛有些迷惑,秃子亢奋。马碎牛问:“得是端错了?我们是三碗泡馍,咋端上来五碗?”

那十八、九岁的甘肃小伙一边给他们一碗一碗摆放,一边笑嘻嘻地说:“端不错。我这海碗最多泡三个馍,你们这四个五个的就得分成两碗,明白了麽?”说到这儿,他却“扑哧”笑了,不无讽刺地说:“几位好饭量!我都吃不完四个馍。看来农村人的胃就是不一样——真真儿一个饭桶。”

马碎牛啪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地骂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农村人咋了?吃了你家的饭了?笑话我们吃的多,老鼠才没饭量呢!我今天让你知道吃得多的好处。来来来,不要看你个子高、年龄大,咱俩摔一交,放不倒你,这饭我不吃,钱照给!”

那服务员怯了他咄咄逼人的气势,说:“你歪你歪,‘老鼠’咋能是你的对手?”说着就站到一边去了。马碎牛余怒未消地瞥他一眼,回头看桌子,秃子不但把为三个人准备的糖蒜吃光了,而且把大半的辣子酱也拨进了他的碗里。这会儿正捏着最后一瓣糖蒜,急迫地连皮都不剥就送进了嘴里。随后秃头一低,淅沥呼噜的吃饭声就响彻了整个餐厅。

赵俊良提醒他:“羊肉泡馍烫的很,吃慢点。”

秃子含糊不清地说:“不烫不烫,正合适。”

赵俊良一笑,低头吃饭。

也许是为了缓解他们的不满情绪,也许是鄙视秃子那种饿死鬼托生的抢食相,那服务员陪着笑脸主动端上来分装的三碟子糖蒜和辣椒酱。马碎牛看他一眼说:“这还差不多。”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