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奴妹子,芳龄几许?”
“阿奴年方二八。”
“阿奴,你和我那妹子同龄,”说着,女子含泪转身跪向韩龙,“老前辈,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受小女子袁蓉一拜。”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先莫拜,养好身子重要。”韩龙扶起袁蓉,问道:“孩子,你这功夫也算是救你一命。”
“老前辈,恩人,袁蓉学艺不精,致有此劫,害死父兄及舍妹,我好恼啊!”袁蓉边说边双手用力捶地,泪花顺着脸庞滴落。
一个月前邺城
叮...叮...叮...叮叮叮,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火花四溅。烘炉旁边,一青年男子正手握大锤对着砧子上的铁料锻打,旁边的中年男子不时用铁钳翻动着。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在锻造一件农具。这时,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进来对二人喊道:“爹,大哥,出来吃饭了,吃完再干。”
“好,就来。”中年男子喊道。
女子退出来,来到饭桌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盯着女子笑,“姐姐,爹和大哥呢?”
“马上就来,傻丫头,你笑什么?”
“等爹和大哥上桌你就知道了。”
“小鬼,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等着瞧吧,这次我一定赢你。”
“输了可是要答应对方,给对方买一件心爱之物的哦!”
“怕你不成,小鬼,这次一定赢你!”这时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走出来,“蓉儿,芳儿,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中年男子问道。
“爹,这您还不知道吗?蓉儿和芳儿肯定又在打赌了。”
“大哥,你最没趣了。爹,快坐下吃饭。”芳儿嗔道。
众人坐定,只见桌上明明摆着四盘菜,却只有两道菜。原来两姐妹各做了同样的两道菜,让父兄品尝。
中年男子拿起筷子,每一盘都尝了一口,正要说话,被长着一双灵动大眼睛的稚嫩小脸抢道,“爹,现在不许说,吃完再说。”袁芳一边说一边向袁蓉努嘴。袁蓉假装没看见,把脸侧向一边。袁兄则不管不顾,把他认为可口的菜往碗中盛。不一会儿两盘菜已经被吃得只剩盘底,“我赢了,我赢了,姐姐你又输了,”袁芳拍手道。
“好吧,你要买什么?”
“我还没想好,这次不要买东西了,我要你办一件事。”
“哎,小鬼,你又耍什么滑头?”
“至于办什么事嘛,我还没想好,想好了我再告诉你。”袁芳双眼骨碌碌的转,笑着对袁蓉说。
“蓉儿,你这是输给芳儿多少回啊?芳儿连东西都不用你买了。”袁兄也笑道。
“蓉儿,你这做饭手艺随爹,你和芳儿比做饭,肯定吃亏呀!”袁父道,“咱们家除了你们早死的娘,谁还能和芳儿比。”
“哎,爹,你们父女俩手艺不行,别把我也算进去呀。”
“那好,那以后咱们家谁做的饭好吃,谁就负责烧火做饭。”
“啊,那这样的话,爹,您还是把我也算进去吧。”姐妹俩被父兄这一来一往逗得直乐。
吃过饭,父子俩继续打铁,姐妹俩则干些家中杂务。
申时,一阵马蹄声袭来,紧接着是人喊声、号角声,中间夹杂着各种混乱之声。袁芳想看看发生何事,便走到门前,突然一个鲜卑兵从马上跳下,站在袁芳面前狂笑。被吓到的袁芳,连退几步坐在地上大哭。鲜卑兵叉着双腿向前,手中挥舞着弯刀,脸上做着古怪的表情。
忽然一个物件朝鲜卑兵头部飞来,他用刀一挡,物件掉落在地。正要大骂,一把剑已经刺向他的喉咙,鲜卑兵忙后退几步回刀格挡。回过神来,见一位青衣罗衫的少女站在面前,护着那个倒地的少女。鲜卑兵大怒,呼喊着冲向袁蓉。刚才差点得手是因为鲜卑兵心思在袁芳身上,这时,正面交锋袁蓉才明白,自己的功夫收拾街上的无赖小菜一碟,但与这胡人兵士相搏,气力上明显不敌。袁蓉只好用技巧缠斗,先拖住对方。
这时,父子二人听见外面的杂乱声,到院中一看,只见袁芳坐在地上大哭,而袁蓉正在与一个胡人缠斗。袁父上前扶起袁芳,袁兄则抡起大锤加入缠斗。鲜卑兵见突然冲进来一个青年男子,忙后退格挡。本来想着凭自己的力气把对面这女子打败,就可以左拥右抱了,却不曾想杀出一个力气比自己还大的人。本就是来抢财获利的,没必要碰硬茬,想着便往门口退走。兄妹二人看出鲜卑兵想走,便缠的更紧。鲜卑兵退念一生,落出破绽,袁蓉一个抢刺,鲜卑兵用刀格挡,袁兄大锤一抡,鲜卑兵大喊一声,右腿骨折跪地。袁蓉顺势一剑划向脖颈,袁兄又一锤抡来,只听头骨碎裂之声,鲜卑兵应声倒地。
“芳儿,怎么样?”
“芳儿,没事吧?”袁兄道。
“没事,芳儿只是受了惊吓,”袁芳依偎在袁父怀里,兀自哭泣。
正说间,门外又有三个鲜卑兵跳下马来,进入院中。三人看见地上的鲜卑兵尸体,又看着院中四人,举起刀向四人冲来。“蓉儿,你带芳儿回屋,这里有我和你大哥在。”袁蓉点头,带着袁芳进入屋中。袁父和袁兄以二敌三,一个使刀,一个抡锤,丝毫不落下风。三个鲜卑兵正纳闷,这市井之民竟会有如此力气之人,这一路南下,即使军阵之中也没遇几个厉害角色,却在这毫无防备的城中市集遇上了对手。
打斗间,三人自知不是这父子二人对手,便想撤出战斗。袁父察觉,喊道:“贼子想逃走叫人!”
“明白,爹。”说着,父子二人刀砍锤抡,击伤两人。第三人想跑,却被袁父飞刀插入左腿,袁兄上前一锤从头顶落下,先于受伤两人而去。父子二人回头收拾了两个受伤的鲜卑兵,袁兄去关院门,袁父走向屋中。
姐妹俩看父兄安然无事,都放下心来。袁芳也不再哭泣,问道:“爹爹,这些都是什么人?”
“是呀,爹,这些是什么人?”
“看衣着是鲜卑人,”袁父沉吟道,“难道官家战败,已被贼兵攻入城中?”他哪里知道,他口中的官家早就弃城逃跑。“蓉儿,芳儿,快收拾东西,我们要出城避祸。”
“是,爹。”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袁芳问。
袁父正要回答,院中传来打斗声,袁父出了屋,看见五个鲜卑兵正在围攻儿子,立马提刀上前。
话说袁兄正要关门,不知从何处窜出五个鲜卑兵,看见院中尸体,便挥刀砍向袁兄。一下来五人,自己又在门口,袁兄便退回院中空地,和五人缠斗。袁蓉见这次人多,转头向袁芳道:“芳儿,你在屋中藏好,我去帮爹和大哥。”
“嗯,姐姐,要小心。”
五个鲜卑兵本以为只一个青年男子,不曾想屋中又来一男一女,本来占上风的局势,现在慢慢落了下风。袁父手起刀落,一个鲜卑兵倒地;袁兄大锤落下,一个脑袋碎裂;袁蓉剑舞飞花,一条左臂离身。父子二人又合力杀死另外两人,断臂之人见状一脚把先前死去的同伙尸体踢向袁蓉,夺门而逃。
袁蓉正要去追,袁父喊道,“蓉儿莫追,贼兵人多,不可恋战,快收拾东西出城。”
“是,爹。”
三人回屋收拾了东西,便带着袁芳出门。却见院中站着一晋朝兵士,看见四人身上包裹,问道:“这些胡人是尔等所杀?”
“是我等所杀,汝是何人?”袁父反问道。
“我乃一什长,尔等莫怕,贼兵已破城,快随我等出城。”四人随兵士来到院门外,只见门外站着九个晋朝兵士,远处鸡飞狗跳,人喊马嘶。“护好四人,莫让贼胡所伤。”九人随即围在四人周围,跟随什长前进。没走几步,断了左臂的鲜卑兵带着十几个鲜卑兵挡住去路,众人摆开阵仗准备大干一场。
突然,袁芳大喊“放开我,放开我,爹爹,救我。”袁父回头一看,两个晋兵押着袁芳,一个晋兵把刀架在了袁芳脖子上。再一回头,周围的晋兵把武器对着己方三人。
“不想你女儿有事的话,放下武器。”什长威胁道。
“你们,你们竟然帮胡人?”袁蓉怒道。
“混账!”袁兄骂道。
“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什长说着,抬头示意部下,那用刀架在袁芳脖子上的晋兵,手一用力,只见鲜红的血顺着刀身流了出来。
“不要!”袁父急喊。
“畜生!”袁兄大骂。
“卑鄙!”袁蓉怒骂。
三人几乎同时发声,袁芳本来只觉脖上一凉,正要出声,看见因自己而受制的亲人,更咽道:“爹,大哥,姐姐,你们莫要管我,来生再见吧!”说着便把脖子往刀上送,押她的三人早有防范,两人一拽,拿刀的一顶,把刀抵在了袁芳的下颌,便是想动都动不了。
“小娘子,挺有种呀。”拿刀晋兵笑道。
“芳儿,不可胡来,爹爹自有算计。”袁父急道。
“芳儿!”袁兄喊道。
“芳儿,你个傻丫头,你做什么?”袁蓉担心道。
“还不放下武器!”什长喊道。三人无奈,只得将手中兵刃掷于地上,鲜卑兵和晋兵速速上来把三人绑缚。这时,什长用鲜卑语和那断了左臂的鲜卑兵交流,鲜卑兵听完后拍着什长肩膀大笑,随后看了一眼袁蓉,袁蓉不禁从内而外打了个冷颤。
四人被绑回铁匠铺,父子二人双手吊起,袁蓉,袁芳则被绑于柱上,四人皆在同一屋中。这时,什长走入屋内,跟随的晋兵手握烧红的铁器,随后进来的便是那断了左臂的鲜卑兵。袁兄见进来之人大骂,只见那晋兵狞笑着把烧红的铁器,插入袁兄的右臂和右腿。
“冲我来,畜生!”袁父大骂。
“别急,慢慢来!”什长冷冷道。
“是我砍了那贼子手臂,你们要杀便杀我!”袁蓉喊道。
“我们哪里忍心对小娘子下狠手!爱护你们还来不及,哈哈……”说着便转身出了门,只留下晋兵和鲜卑兵。这二人在四人的痛骂声中,又把袁父的双腿双臂烙残。
袁父明白自己父子俩凶多吉少,但这帮贼兵似乎不会要女儿的性命,强忍着巨痛道:“蓉儿...芳儿...不论发生何事...想办法...活下去。”
“爹”,“爹爹”姐妹俩哭喊着。
“蓉儿,你要...照顾好芳儿。芳儿,你...要听姐姐的话,不可...轻生。”姐妹俩还想再说什么,袁兄似乎明白了袁父的用意,说道“蓉儿,芳儿...听爹的话。”姐妹俩点头,哭泣不语。
“你这贼佬,挺能抗呀?”这时,晋兵又换了一件烧红的铁器进来,他把铁器递给鲜卑兵,示意鲜卑兵像刚才那样做。鲜卑兵一脸堆笑,接过铁器使劲向袁父身上插去。只听滋滋声伴着袁父的哀嚎,一股蒸汽夹杂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充斥屋内,晋兵和鲜卑兵扭曲狂笑,兄妹三人大喊哭骂。连续的施暴,袁父在儿女的哭喊声中,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父的耳中传来儿子嘶哑的漫骂声,中间夹杂着男人的淫笑声和女儿的哭骂声。袁父用尽力气睁开双眼,却被映入眼帘的一幕,气到口吐鲜血。只见袁蓉、袁芳双手反缚,全身赤裸悬于空中,袁蓉下体正对着自己,挡在袁父和袁蓉之间的,是断了左臂的鲜卑兵;袁芳则面朝自己,被那个什长蹂躏。旁边还有两个晋兵和一个鲜卑兵,全都一丝不挂的对着两个女儿做着禽兽之事。
“畜生,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袁兄用沙哑的声音狂喊。
“你醒了,你这两个女儿,不错嘛,弟兄们,可还合意?”什长大笑道,众人也随之点头狂笑。什长提起裤子走到袁父面前,俯身贴耳道:“阁下如何舍得往日之身?”这话声音极小,只袁父一人听到,但只此一句,却让袁父双眼圆睁,浑身充满恐惧。
“你们杀我便是,杀我便是,放了我的孩子们,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袁兄听出父亲的话中充满哀求和恐惧,问道:“爹,爹,您怎么了?”
“求你了,放过我的孩子们,杀我便是,杀我便是。”袁父不理儿子,继续哀求道。
“放过?好,那就先从你的儿子开始,”什长阴笑着,“来,这小子从刚才起就骂骂咧咧,太吵了,先让他安静安静。”两个晋兵走过来,一个把刀递给什长,两人把袁兄的嘴搬开,什长揪出舌头,一刀下去,袁兄立时昏厥,鲜血直流。这边袁父还在苦苦哀求,却见儿子已然没了气息。
“你们这帮畜生,贼子,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袁父痛骂道。
“就凭你,哈哈...,你看看你现在还能做什么,你连你的女儿们也救不了。”什长大笑。
袁蓉,袁芳眼见大哥没了气息,痛哭大骂,但却只会让这帮贼兵更加的兽性大发。
“烧马尾,并入坟。烧马尾,并入坟。烧马尾,并入坟......”袁父突然恶狠狠的念道。
“闭嘴,你这贼子,不要命了,赶快闭嘴。”什长气急败坏的骂道,但袁父仍自顾自地恶狠狠的念道,只是那几个字,一遍一遍的重复。
屋中所有人,连不懂汉语的鲜卑兵也都听出了什长的恐惧之情。袁蓉,袁芳也暗自纳闷,父亲这是怎么了,这不断重复的六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闭嘴,闭嘴,闭嘴...”什长狂躁的乱捅,袁父虽仍在重复,声音却越来越小,什长手中的刀已经插在了袁父的胸口。看到这一幕,袁芳大喊一声昏厥过去,袁蓉则盯着父亲,默默流泪。
“这地方晦气,走,换个大户人家快活去。”什长示意众人,众人抗着袁蓉,袁芳离开了铁匠铺。袁蓉眼中父兄的最后形象,父亲胸口插刀,兄长舌断而亡,袁蓉痛恨自己只砍了那贼兵的左臂,而没有杀死他,否则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接下来的几日,姐妹二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袁蓉则死死地记住杀父兄和欺凌她们的每一张脸。
直到这日,她们来到易水河边,袁芳突然抬起头对袁蓉说:“姐姐,你输给芳儿,答应替我办一件事,可不许抵赖啊!”袁蓉正自担心妹妹,自父兄亡后一直沉默不语,开心道:“芳儿,姐姐答应你的,何曾抵赖,傻丫头,你终于开口说话了,害姐姐好担心你!”说着,袁蓉眼泪便流了下来,要不是双手被绑,早就抱住袁芳了。袁芳的一双大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笑着说:“姐姐,下次我们打赌比武,也好让你赢一次。”袁蓉看着妹妹那稚嫩的小脸,开心道:“不,下次还比做饭,姐姐定要赢你,再打赌比武。”一瞬间姐妹俩好像回到了往日斗嘴的情景,流着泪傻笑。
突然,人群躁动,不时传来呼救声,落水声,喊骂声......
“芳儿别怕,有姐姐在。”
“姐姐,芳儿不怕,我们还要活着给爹爹和大哥报仇。”
“嗯,芳儿说得对,我们还要报爹爹、大哥之仇。”
“姐姐,你答应芳儿,一定要报爹爹、大哥之仇。”
“嗯,芳儿,放心,我们一定会报此仇。”说着,姐妹俩来到了河边。袁芳看准一个鲜卑兵的腰间匕首,抢上前去拿到,先割开袁蓉的绳子,正要割自己的,感觉胸口一凉,一把刀已经刺透前胸。
“芳儿!——”袁蓉惊呼。
袁芳含着泪,笑道:“姐姐...活下去...报仇。”汹涌而来的人群把姐妹俩双双卷入易水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