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诗哥,这里面都是什么人?”小盗天指着其中一套棺椁问道。
“师父说是燕国的王公贵族。”
“燕国?”小盗天不解。
“天儿,莫急,以后你自会明了。”韩龙道。
“就是被秦国灭掉的那个燕国呀。”东方大诗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道:“啊,小天,韩老前辈那里没有史籍,这些你自然不知,等见过师父,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东方大诗挤了下右眼,小盗天感觉摸不着头脑,一旁的韩龙则欣然看着二人。
又穿过一条窄道,三人来到一间长三丈,宽两丈有余的墓室,墓室四周的火把明显比其它墓室多,把墓室照得通亮。墓室摆着三套棺椁,中间的棺椁上,须发花白的不准身披红衫,趴在棺椁上正盯着一卷竹简看的入迷。
“师父,你看谁来了?”东方大诗喊道。
“喊什么喊,我又不是...”不准抬头一看,紧皱的眉毛马上变得喜笑颜开,跳下棺椁张开双臂,奔向小盗天,边跑边道,“老涿龙,小天儿,你们可是稀客呀,稀客,哈哈哈......”
小盗天猝不及防,被不准抱起转了几圈,脸上也被那花白胡子扎了扎。
“不老前辈,好久不见。”站定的小盗天,摸着脸庞道。
“是呀,小天儿,快有一年了,你又长一岁了。”
“发冢儒,你这是...汲冢古书?”韩龙走到不准所看竹简道。
“哎,闲极无事看看,谁曾想如此难懂,没几个认识的。”不准叹道。
“哈哈...发冢儒,你何时改了性了?”韩龙抚须大笑,指着不准道,“再说你这红衫是怎么回事?”
“这,这不是阿奴那娃子说我这里死气沉沉,我穿红衫显喜气嘛。”
“师父,韩老前辈,你们先聊,我带小天熟悉一下这里。”东方大诗见二人聊得兴起,说道。
“去吧,让小天儿好好熟悉熟悉这古墓。”不准道。二人点头应道,便跑向窄道。
“老涿龙,你亲自登门,是何事呀?”待二人离开后,不准谐笑道。
“天儿七岁了,我教他习武识字尚可,但论读书,还是你这里齐备。”
“那是自然,你早该让天儿和大诗一起读书么。”韩龙点点头,“老涿龙,这蓉儿和阿奴也走了,你们搬过来一起住,我这可比你那茅草屋大得多。”
“我还是茅屋自在,让天儿在你这读书即可。”韩龙摆手道。
“好好好,随你,”不准有点失落,旋即笑道:“毕竟你老涿龙是龙嘛,龙深居谷中比在我这古墓要有用些。”韩龙摇头不语。
这边东方大诗带小盗天来到一处墓室,里面没有棺椁,地上立着六个架子,上面摆满了竹简。靠墙摆着几条几案,上面也堆满竹简,其中一条几案上放着与几案等大的木箱。
“大诗哥,你说这个墓室最宝藏,是因为它吗?”小盗天指着墓室正中挂着的夜明珠道,只见那碗口大的珠子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发着淡白光芒。
“唉,小天,它算什么宝藏,是这些,这些才是宝藏。”东方大诗指着墓室中的竹简道。
“嗯?可是世人不都说‘随珠和璧’是春秋二宝吗?”小盗天不解道。
“哈,小天,你还知道这些,是韩老前辈告诉你的吧。”小盗天点点头,东方大诗继续道:“师父说他以前也是把那些古器金银,珍珠宝玉当宝贝,可自盗了汲冢墓被发现后,隐避于此,时间久了才发现其实这些才是真正的宝藏。”说着东方大诗指着墓室中的竹简,看小盗天似有不懂,说道,“师父说那些追杀他的人皆是因这些珠宝在他手中,因此便把金银宝玉换成了书籍古卷。听师父说像这样的珠子,原来有六颗,留这一颗,只是用它取光。”
小盗天这才发现,只有这间墓室的火把带着铁罩,看来不准是真把这些书籍古卷当宝贝。
“师父常说:世人会因他人手握珠宝而杀人,却不会因他人手不释卷而杀人。”东方大诗仰头道,似在学不准的样子。
“大诗哥,这话听着不像不老前辈所说。”
“不像吧,我也听着不像,后来奴姨来了发现后,师父才说这是韩老前辈说的。”东方大诗乐道。
“哈哈...,也只有奴姨能让不老前辈露原形。”
“就是,就是,师父每次见到奴姨斗嘴都输,一次都没赢过。”东方大诗捂着脸道。
“说起奴姨,我都想她们了,还有蓉姨。”
“是呀,以前蓉姨督我习武,奴姨逗我开心,好快乐,但如今每年只能在楚英姨忌日见一面。”说到后面,东方大诗似有失落感。
“大诗哥,你见过我娘,她什么样子?”小盗天急切道。
“小天,大诗哥虽见过楚英姨,但那时太小印象模糊。”东方大诗带着歉意道。
“印象模糊...印象模糊也比没有印象好。”小盗天喃喃道。
“不过,老听师父说,楚英姨做的饭,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方大诗双手放在小盗天肩头,说道,“小天,楚英姨把你托付给韩老前辈,你不光只有韩老前辈呀!你还有蓉姨,奴姨,我师父,还有大诗哥我呀!”小盗天抬头看着东方大诗,看着这个把自己当亲弟弟看护的兄长,顿时忘却了自出生未见娘亲的苦痛。东方大诗看小盗天眼中悲伤之意少了许多,说道:“小天,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叫韩老前辈老涿龙吗?”小盗天摇摇头。
“大诗哥知道,”东方大诗挑着眉毛拍拍胸脯道,说罢,东方大诗走到一个架子旁,翻找竹简。
少顷东方大诗拿出一卷竹简,指着某处道,“小天,你看,这里,这里。”
小盗天顺着东方大诗所指,看到初,先主与刘璋会涪时,裕为璋从事,侍坐。其人饶须,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县,特多毛姓,东西南北皆诸毛也,涿令称曰‘诸毛绕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党潞长,迁为涿令者,去官还家,时人与书,欲署潞则失涿,欲署涿则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无须,故裕以此及之。
“大诗哥,这是...?”
“这是《三国志·蜀书》中的一段,”东方大诗笑道,“这里的‘涿’同豚,豚同臀,代指屁股。刘备嘲笑满脸胡须的张裕,说他是胡子绕满屁股,‘诸毛绕涿居’嘛。张裕反过来嘲笑刘备无须,说他是露着屁股,‘潞涿君’嘛。”
“诸毛绕涿居,不老前辈原来是骂我师父呀!”
“嗨,他俩好的跟...哎,这正说明他俩关系极好,外人谁敢这么称呼你师父。”小盗天想想也是。
“丙部?”小盗天看到一旁架子上的字道。
“就是先秦的诸子百家,儒法道墨兵农杂,阴阳纵横名小说。”
“大诗哥,你知道好多呀!”小盗天羡慕道。
“嗨,只是知道,很多还没看呢。”东方大诗一摆手,继续道:“师父每日安排的功课,想想都头疼。”说到‘想’字时,东方大诗抬头掩面不停的摇头。
“大诗哥,我听师父说过,你们盗门要学的东西很多。”
“很多?小天呀,你是不知道,哪里是很多,简直是非常多呀!”东方大诗一脸愁相道,“韩老前辈的功夫,掌握要诀后便是勤加修炼,口诀也不过千余字。我师父除功夫外,什么古籍,机关,相地,辨土,形气...等等,等等,岂止是勤加修炼,是要炉火纯青才行。光相地的口诀,就万余字。”
“哇,大诗哥,那你岂不是很厉害。”小盗天称赞道。
“等我学成才厉害,小天,现在我还没学成呢。”东方大诗本来很发愁,听小盗天夸赞,反倒愁消大半。
“师父说过不老前辈是个奇才,大诗哥你以后肯定和不老前辈一样。”东方大诗挠挠头,“那这些古籍都是不老前辈用珠宝换来的?”
“有一半是,剩下的是师父从他师叔那偷来的。”东方大诗指着周围几案上的竹简道。
“师叔?偷?不老前辈为什么偷他师叔?”
“我那太师叔是盗门叛徒,当年投了曹操,当了什么发丘将军,师父和太师父从此与他断绝来往。”
“不老前辈的师叔怎么会有这么多古籍?”
“小天,盗门之人首要必是熟读古籍,这样才知那些古代王公贵族葬于何地。”
“哦。”
“知道葬于何地后,便是用相地,形气,辨土之法确定葬于何处。再看机关......”小盗天直点头,听着东方大诗给他讲着盗门的新奇之事。之后几年,小盗天在古墓中读书,在谷中习武。回谷中时小盗天会拿几卷竹简,读完后再送回古墓。只要不准二人不外出,东方大诗便与小盗天相伴,在古墓读书,在谷中习武。从古墓到谷中,二人相互追赶,比拼轻功。
一年前令支某地
一军帐中,七人围着一人,被围之人乃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但此时段务勿尘却双眼圆睁,右手握刀,仰躺于地,一动不动。一驼背老者,拄着拐杖俯身查看,突然老者直起上身,圆睁双眼,双手颤抖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在场众人吃惊的看着老者,一青年怒道:“老东西,你抖什么,父汗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一人上前用手阻止那青年,问道:“老英雄,您看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老者兀自颤抖,说道:“这是...这是...这是当年韩龙刺杀轲比能大王的剑法。”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只因这“韩龙”二字。
“韩龙?此人不是死了吗?”
“是呀,当年的族老们不是杀了此人吗?”
“老东西,你莫不是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吧。”那青年声音中带着微颤。
“看走了眼?哼,我怎么可能忘记砍掉我右腿之人的绝招。”老者看着自己的木腿恨恨道。
“老英雄,可族中长辈都说韩龙被你们杀死了呀。”
“唉,当年韩龙以魏国使者的身份拜见轲比能大王。等到入夜之时,韩龙到大王的军帐行刺,我们一众人等恰巧有事去找大王相商。走到大王军帐时,看见被杀的守卫便冲入大王军帐,正看见韩龙一剑刺死了大王。于是让一人去喊人,我们上前围攻,可那韩龙着实厉害,我们十几人伤亡近半,还是被他逃出军帐。要知道我们那时也都是年轻力壮,也算得上族中好手,我这条腿便是在那次围斗中被砍去。”讲到这里,老者哀伤不已。
“那为何说韩龙死了呢?”青年问道。
“哎,让老英雄讲完,老英雄,后来呢?”
“虽然韩龙逃了,但他身上也多处受伤,大王的弟弟组织了鲜卑各部的高手前去追杀,可那韩龙却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最后,众高手把韩龙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抓来,放出消息,让他到漠南一处悬崖救人。也不知怎的一众人等竟然让韩龙的小儿子逃了,韩龙到后众高手一拥而上。那韩龙心系妻儿,招招杀招,众高手没多久就折了十人,我大哥和三哥就死于那一仗。那看管韩龙妻儿之人眼看韩龙要攻过来,便一刀杀了韩龙妻儿,加入战阵。这一下韩龙失了心志,加之旧伤未愈,被众人所杀。”
“确定人死了吗?”一人问道。
“确定,我二哥亲自探过他,气脉全无,且身中二十多刀。”
“最后呢?老英雄。”
“最后...”老者抬起头闭上眼,又缓缓低下头,睁开眼看了看周围众人,叹道:“当时众高手分成两派,有要提韩龙头祭奠大王的,有要把韩龙三人埋葬的。”看众人不解,老者继续道,“提头祭奠大王是最初命令,但后来众人用韩龙妻儿要挟,非英雄所为。且韩龙孤身一人战众高手,众人也钦佩此人,便想埋葬三人。不过,最终众人也不提头,也不埋葬,直接把三人扔下了悬崖。但大王已死,又折了一众好手,刚统合的鲜卑终是离散了。”
“会不会是那逃走的儿子长大了替父报仇?”又一人问道。
“绝无可能,那孩子在逃走时也不过六七岁,况当时在漠南,即便活下来,也不会找你们父汗报仇。”
“对呀,父汗与当年之事无半点瓜葛。”
“老英雄,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不要让部众知晓你们父汗死亡的真相,尤其是这喉处的剑伤,要好好掩盖。对外只说死于病症,莫使段氏重蹈当年大王被刺后,鲜卑分裂之覆辙。”
“多谢老英雄,我等遵命。”众人单膝而跪,向老者拜谢。
“好了,夜深了,我也要睡了。”说着,老者走出帐外,众人仍单膝跪地。只听帐外传来一句低语——“一剑刺轲,鲜卑六化。”
话说袁蓉当年北上,跋涉三年,才找到那断臂的鲜卑兵。那鲜卑兵自断左臂后,回到家中便再无上战场,当年那些欺辱袁氏姐妹,作恶的鲜卑兵,有的死于战场,有的虽侥幸存活,却死于随断臂鲜卑兵而来的袁蓉剑下。但那什长却杳无音信,只知其后来升为百长,在一次战斗中一只眼被伤,右腿被砍。寻觅无果后,袁蓉杀了那断臂鲜卑兵,又暗中查出段务勿尘所居,于一日入夜,潜入杀了段务勿尘。
刘阿奴南下邺城,一直打问丁妈儿子的下落,后在常山找到了丁妈儿子。原来当年邺城被攻之时,丁妈儿子奉主家之命外出,离开了邺城,等返回邺城时,去寻丁妈,却毫无消息。之后几年邺城战乱不断,丁妈儿子便去往常山种田为生。
这日,丁妈儿子正在田间劳作,远处走来一女子,素衣红衫,驻足田间。丁妈儿子见女子面带笑容盯着自己,心中纳闷:这女子怕是认错了人?哪有这般漂亮的女子会来田间看我这糙汉发笑的?再看那女子仍是看着自己笑。丁妈儿子停下手中农活,问道:“小娘子,是找什么人吗?”
“对呀,我找你。”
“找我?请问...”
“任大哥......”不等丁妈儿子说完,刘阿奴喊道。
“你是...阿奴,你是阿奴。”丁妈儿子喜极而泣,扔下手中农具,冲向刘阿奴。
“任大哥...”二人相拥着,笑中带泪。
刘阿奴把几年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与丁妈之子任禾木,只丁妈被吃一事撒了谎,告诉他丁妈死于易水。仁禾木确知母亲已死,悲伤难过了好久。刘阿奴便留了下来与仁禾木隐居常山,每年在姜楚英忌日赶回谷中与众人团聚。平日刘阿奴教仁禾木武功以作防身之用,无奈仁禾木种地尚可,于这武学实无悟性。不过二人居于偏野,也不涉及江湖,偶尔几个散兵游勇,倒无甚威胁。
“阿奴,还不能休息吗?”一日,刘阿奴在田边教仁禾木武功,仁禾木举着树枝道。
“任大哥,你今天别想偷懒,这套剑法教你多久了,你还做不对,不行,今天休想蒙混过关。”刘阿奴用树枝调整着仁禾木的动作,说道。
“阿奴,任大哥不会蒙你,至于什么关,阿奴,你不过我也不过。”
“别打岔,任大哥,胳膊,胳膊。”
“阿奴,真不是任大哥偷懒,可能是我笨吧,没阿奴你聪明。”
“哈,任大哥,你几时学得如此夸人?”说着刘阿奴用手中树枝敲了一下仁禾木的胳膊。“下个月是英姐姐忌日,我要回谷中,我不在这段日子,你把这套剑法好好练熟,”刘阿奴一边踱步一边道,“不可偷懒,笨怕什么,恩师说过勤能补拙,知道了吗?任大哥。”
“知道,阿奴,任大哥记下了。”
过些时日,刘阿奴回到谷中,刚到院中看见小盗天紧缩着双眉,端着一个铜盆从茅草屋出来。
“天儿!”刘阿奴开心道。
“奴姨,”看到刘阿奴,小盗天开心道,脸上的愁容也消去大半。
“小小年纪,怎么一脸愁容,你这是...”刘阿奴看到盆中红黑掺半的血块儿,急道:“这是谁的血?”
“奴姨,蓉姨受了重伤,师父正在给...”
“蓉姐姐?”不等小盗天说完,刘阿奴已经奔向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