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不时走过有宴会喝醉被下人搀扶的达官们,有的人听到了智臻这句话不禁嬉笑出声,更有甚者借着酒劲大叫“天真”。
豫让眼中多了一抹笑意,多么天真的孩子啊。在他转身准备继续返回宴会时,他看到了智臻眼中的那抹坚定,他愣了愣,笑意一闪而逝,什么也没有说便朝前走去。
返回到宴会时,赴宴的人已经走了,虽然有的人烂醉如泥,但多数人还是清醒的,毕竟这智氏乃是豪门,这样肆无忌惮大快朵颐的日子还有整整两天,不差这点小酒小菜,真正的美酒美菜必然会在最后一天送上。
三人后半路再无闲话,连告别都没有。豫让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智臻和赵素去收拾自己的马车准备离开仅此而已。
豫让走进宴会大厅,下人们正在收拾着满地的狼藉,不论是未吃过的美味佳肴还是只动过一点的“剩饭剩菜”都掉落在地面上,与一些呕吐物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混在一起,场面着实令人倒胃口。
豫让穿过大厅走向后堂,靠在一个门口等待着智瑶的回归。
不多时四家宗主的秘密会谈便结束了,此次会面只不过是彼此客套几句,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讨,但毕竟大家都吃的满腹佳肴也没有商讨的意向,再说后面两天时间管够。
韩氏魏氏宗主互相搀扶,赵鞅和赵无恤父子两携手并进,最后出来的是智申和智瑶二人。智申在智瑶耳边轻声交代了些什么便转身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公子。”豫让迎上智瑶恭谨地说道。
“哦,是你呀。”智瑶瞟了一眼豫让,面无表情地说道,“巡夜可还舒服?”
“秉公子,城内无异常现象。”他并未将遇到智臻二人的情形说给智瑶。
“说说吧,为何今日剑法如此软弱,丝毫展现不出我智氏大家族的豪迈阔气。”智瑶边走边说。
“今天所舞的,有大半是越女剑法。”
“先生是在戏耍本公子吗?”
“豫让不敢,原本并未想表演,只是情之所至,竟有些身不由己。纵观天下大势,能刚柔并济者比至刚至强者更为得利。反观越女剑法,动中有静,刚柔并济,我见公子平日里时常飞扬跋扈,丝毫不知收敛,故想以此剑法来劝导公子,并展现我智氏之包罗万象。”
智瑶冷冷地道:“大丈夫便当雷厉风行,无所畏惧。”
“豫让乃轻浮之人,时常感激智氏和公子的收容之情,有些话虽然讲得直白,但却不得不说,公子海涵。”
“今后在我面前,不得再行越女剑法!”
恰巧一位仆人在收拾的时候没有看到智瑶不小心将污物沾染了一点到智瑶的鞋上。智瑶本就被豫让弄的心情不好,再来这么一出顿时脸上显现出不愉快的神色,冷冷瞥了一眼那下人,追上去狠狠一脚将其踹翻。
仆人的头重重地砸在墙壁上,顿时流出了不少血液。
“狗东西,不长眼吗?”智瑶用脚甩了甩自己的鞋,试图将污物弄走,“如今真是什么人都干和我对着干了。”
豫让知道所谓的“什么人”中自然包括今晚舞剑的自己,顿时低下头跟着智瑶走开,只是内心中那一丝对于仆人的同情使他想起了今晚那位想要匡扶正义的少年。
智瑶在回自己房间之前看到了在角落里借着一抹光线在偷偷看什么的智宵,眯了眯眼,决定走过去看看兄长这是在搞什么鬼。
“兄长这是在干嘛呀?”
智宵急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没什么没什么。”
智瑶鲁莽地抓住智宵藏在后面的双手,硬是将那东西抢过来,看了看大声念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兄长这是在读所谓的黄老之学啊。”智瑶假心假意地说,随后将书摔在庭院的泥土之中,用脚狠狠踩了两下,“笑话,一派胡言,荒唐至极。”
“有何荒唐?”智宵的脸涨得通红,这是他第一次对弟弟反驳,虽然他内心中充满了惶恐,但智瑶的行为触犯了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下意识便喊道。
“哦?”智瑶也没有想到身边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兄长竟然会敢于反抗,“那敢问兄长,天地有何不仁,圣人有何不仁,这不仁的圣人在何方,又姓甚名谁?”
智宵的言语逐渐激烈起来:“当今世道,苍天已死,奸臣当道,哪里还有什么圣人。要说荒唐,当今这世道才是真的荒唐,人与人分强弱、上下,强者欺凌弱者,上位者制裁下位者,人生来不分高低贵贱,万物平等和谐自然。”
“乱世不乱,乱的只是人心罢了!”
智瑶顿时感觉有点好笑,仰天大笑道:“我方才才明白,原来这圣人竟在我身边,就是兄长你啊。”
智瑶大声讥讽道:“好一个悲天悯人的兄长啊。”他用力踩了踩脚底的书,使它和泥土结合得更紧密一些,随后又指着智宵说:“我才说如今怎么这么多人敢和我叫嚣了,原来是这智氏大公子在教唆下人们,你给我小心点。”
智宵看着大步急行离去的智瑶,忽然开口道:“弟弟,你这样下去,会受害的。”
智瑶没有看他,冷笑一声便回房去了。
而这一幕从开始兄弟俩的遇见到离去,一丝不差地落在不远处准备离开的智臻和赵素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