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话,何老都听清楚了吧。”待到人都走了,容霁走到了隔间,见了何老。
容霁和几位掌柜的对话何老在一旁听得是清清楚楚,清楚得让他有些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力不太好了。
“这便是我们的赌注,若是清光输了三个赌约,他需要离开江南,离开洛阳,不得干涉我对江南容家所做的一切。”容霁坦白道。
“纵然他们当初待你不好,可他们总归是你的家人,你也不该如此啊?”
虽然不曾明说,但何老也从方才的只言片语中猜到容霁当年在那个容家过得并不如意。
容霁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容渊一眼。只一眼,容渊便明白了容霁的意思。
“何老,阿姊,清光想起还有事要办,便先告退了。”容渊起身先二人各行了一礼,退下了。
看着容渊离开后,容霁才面对着何老坐下,开口道:“我给何老讲个故事吧,我小时候的故事。”
“我的父亲很少出现在我面前,他们都说是因为母亲生了个女孩,惹得父亲厌弃,所以才不常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父亲有了新欢,才冷落了旧爱。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情,母亲也把所有的过错归咎于我。
母亲虽不喜我,但也不曾打骂过我,只是待我不怎么上心。爹不疼,娘不爱,府中下人们待我自然也不会好。
自我有记忆以来,大部分时候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的时候就自己去找吃的。容家的一些堂兄堂姐们拿我逗趣解闷,让我猪叫,学狗爬......我若学得像了,作为奖励,偶尔会给我一些吃食。”说着,容霁突然顿了顿,看向了何老,笑道,
“听说何老的小儿子前些年给您添了个小孙女,想来如今应该和我当年差不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大约都是不知事的。当时年纪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们扔给我的那些吃食,我吃得还挺高兴的。”
何老听到这儿,眼前似乎已经能浮现出那个画面。他年幼的孙女满身泥泞的趴在地上学狗叫,学狗爬,周围的孩子讥笑着扔给她一些吃食,她高高兴兴地吃着,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何老撇过头,不忍再听。
“纵然,纵然那些孩子确实有错,可是你也不止于迁怒整个容家啊?更何况,容家,那个容家还有你的亲生父亲和亲生母亲啊!”
容霁见状,嘴角微微一扬,接着说道:
“故事还没有说完,何老急什么,继续听下去吧。
我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是靠着取悦他们得到吃食填饱肚子,我也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次,被娘亲撞见了那样的场面。她很生气,那日她打了我,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她边打我,边骂我,说我丢人。虽然年岁还小,但那个时候我隐约明白了自己不该这么做,所以,当他们再一次让我学狗叫的时候,我拒绝了他们。
然后,我就挨打了。”
“他们好多人打我一个,打在我身上很疼很疼。”
“我也不傻,挨了打如何会不反击呢?我也打回去了,手脚并用,还上了嘴。我记得有一个人的胳膊都被咬掉了一块肉,血淋漓的,他哭得可大声了。”
“事情闹大了,大人们都来了。他们说了很多话,而最后,他们只罚了我一个人,因为我咬人了。明明是我先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打,打得鼻青脸肿,而我仅仅是因为反击,却错了。
我的爹娘,我的亲生父母就在那里,听着他们对我的指责,一言不发。
我被罚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水米未进。
四三天,当他们打开祠堂大门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下人都吓坏了。”
“后来,我听他们说,家里的孩子被罚,虽然都是几天几夜,都是不许进食,可亲人总会担心,总会有人偷偷些吃食过来。而我,是唯一一个真正饿了三天三夜的,差点儿饿死的。”
那个时候的容霁是真的不明白,明明都是孩子,都有父母,他们的父母会关心他们,偏心他们。可她,明明父母双全,却还是一样孤苦无依。
容霁所说的一切固然可悲,她所遭受的一切也确实令人同情,但何老还是无法认同她的报仇的心思。
“孩子,你如今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孩童了,你如今的成就甚至比容家所有人都优秀,你为何不能学着放下呢?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