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宿了,怕是……哎!”他眉头紧锁,声音有些嘶哑:“咱海上讨生活的人,命贱啊,吃的就是这口饭,啥时候龙王爷召了去,也都是命。”
此时,一阵轻微的抽泣声传来,原来,那名叫二海的水夫子也没有睡着。
老古侧头看了看二海,又慢慢转回头,双眼呆呆地注视着火堆,幽幽道:“走失的那两个,一个叫大海,是二海的大兄。”
他顿了顿,接着道:“另一个啊,叫蹶子,他家媳妇儿才怀上崽儿,哎,作孽啊……”
李旭木然地听着,喉头上下动了动,张了张嘴唇,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广洪皱了皱眉,懊恼地将一根木柴丢进火堆,有些不甘心道:“明儿继续找找吧,这岛很大,能上岸的地方应该不少,没准儿还有戏!”
……
第二日拂晓,雨总算停了。
四人从藏身的山洞中鱼贯而出,但见四下雾气弥漫,幽风阵阵,吹得众人直打哆嗦。
洞外是一大片碎石滩,其后是层层叠叠的荆棘,宛如拒马一般,挡住了深入之路。
这些荆棘通体暗红,其上无叶,长满了血色欲滴的圆形小果,无数小果从枝头落下,在地上铺出了一道暗红,犹如流淌的血迹。
荆棘丛再往里,是茂密的松林,松木笔直参天,树干和树冠皆呈黑色,这片黑林子在雾气间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利齿一般的群山脚下。
看着那些鲜红欲滴的果子,李旭腹中咕咕作响,咽下了口水。
李广洪见状,忙道:“世子,这是荆血泡,有毒的,可吃不得。”
李旭无奈苦笑,只得舍了采摘红果的念头。
沿着碎石滩,四人行走了约莫两、三里,一路上,果真发现了数个可登岸之处,但走进一看,却又大失所望:各处皆无人迹。
又行进了里许,众人脚上的鞋子都被碎石划破,正一筹莫展,进退不定之时,李广洪突然指着前方荆棘丛,大喊了一声:“有豁口!”
走进一看,在密集的荆棘墙上,果然缺了一小片,刚好能容一人侧身而过。
“衣料!”
二海眼尖,一眼瞥见了荆棘上挂着的一小片灰色破布,当下也顾不得扎手,忙将破布摘下,抓在手中仔细端详,眼中尽是狂喜。
“这不是俺大兄的……”二海看了几眼后,神情变得落寞,嘟囔道:“瞧着……像是蹶子哥身上那件?”
老古一把夺过破布,攥在手中,仔细瞧了瞧,脸上顿现惊喜:“是!是!是蹶子那龟孙子的!他娘的,这狗日的还活着!哈哈哈!”
李广洪看向李旭,抱拳道:“世子,我们进去找找看,烦请您在此稍候。”
李旭摇了摇头:“既是一同来的,便同进退吧,一起进去!”
老古和二海闻言,微微一愣,眼中皆流露出感激之色。
“得令!”李广洪当下转身,率先从豁口处钻入了荆棘丛中。
老古、二海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李旭皱了皱眉,咬咬牙,跟了上去。
不多时,众人已从荆棘丛中穿过,李旭、李广洪二人的衣物被划了好几道破口,而两名水夫子赤裸的上身则被划出了数道血痕。
众人站定之后,便觉四下一暗,已身处那片黑色松林之中。
举眼望去,只见巨木参天,松冠层叠,天光支离晦暗;地面之上,松针累累,如履绒毯;耳畔异常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竟丝毫听不到外间的风声。
“大兄!大海!大海!”二海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他的声音传了开去,在密林中往复回荡,就像在一池幽潭中投下了石头,激起圈圈涟漪。
他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抬脚便要朝林中走去。
“且慢!”李旭叫住了二海,四下看了看,说道:“这林子深邃,唐突乱走恐迷了方向。”
二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敢多言,只得止住了脚步。
李旭看向李广洪,问道:“老李,你曾就习于军中,现下光景,该当如何?”
“世子所忧甚是。”李广洪点了点头,看向二海,沉声道:“林中阴暗无风,本该多虫豸,但四下却连半点声响也听不见,这林子啊,着实有些诡异。”
他从绑腿处抽出一把牛角刮刀,又道:“在密林中行走,须一路做些记号,之后方可寻得回来,我开路,你们跟在后面。”
说罢,他走到众人之前,在一株松木上刻了一个印记,转头对众人道:“随我徐徐前行,不可四处乱走。”
之后半个时辰,李广洪每走一百步,便在树干上做一个记号,众人则跟着他蹒跚而行。
黑松林似乎无穷无尽,众人一路前行,林中光亮越发暗淡,四下依旧寂静无声。
最怪异的是,这一路行来,竟没见到一个活物,连松林中最常见的松鼠,也未曾得见一只。
二海一路走,一路呼唤大海的名字,末了嗓音都嘶哑了,回应他的,却只有远近的回音。
众人渐渐深入林中,一路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