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赤着脚,身着红棉短襦,头系红绳总角,肤如凝玉,眉目似画,在火光映衬下,越发粉嫩白皙,竟和瓷娃娃一般。
此刻,这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已陷入了昏睡:只见她眉头微颦、长睫轻掩,眼角、脸颊尽是泪痕。
“果儿……她……可安好?”木彧想要转过身子,刚一动弹,腹部又渗出了血,痛得老脸阵阵抽搐。
“您不要动,仔细扯着伤口!”周铮羽忙轻轻按住师父:“让我来。”
说话间,他弯下腰,伸手碰了碰果儿的脸颊,顿时心下一惊:“好烫!”
女孩的脸颊竟然滚烫似火!
果儿周身上下并无伤口,又探了探她鼻息,呼吸绵长、均匀,他这才稍稍安心。
周铮羽解开身后斗篷,将女孩的身子轻轻裹住,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就在此时,忽然狂风大作!
霎时间,四下飞沙走石,骨灰漫天翻卷,房顶的瓦片纷纷被掀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罡风乍起,直犯青冥,竟将云层撕开了一道小口,月华倾泻而下,恰好笼住这方庭院。
这风来得猛,去得也快,只数息之间,便停了。
此时,清凉的月光下,满天的细灰泛着点点微光,在半空中升腾、飘荡,而后又纷纷扬扬散落,宛如初雪一般。
周铮羽顾不及眼下的异象,将果儿抱到木彧身前,宽慰道:“果儿无大碍,身子有些热,兴许受了凉。”
“那就好,那就好。”木彧颤抖着手,轻抚着果儿的面庞,老眼婆娑,目光中透着珍视、怜爱和惊讶,口中喃喃道:“天赐……赐…..”
话还没说完,他身子一歪,昏厥过去。
“师父!”周铮羽大惊失色,忙转身大吼:“绷带!伤药!快!快!”
……
“吱呀……”
随着一声轻响,木府的后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过了片刻,门彻底打开,赵胜、猴子手执硬弓从门中跃出。
两人四下张望一番,猴子朝门内喊了一嗓子:“出来吧,没人!”
一行人举着火把鱼贯而出。
周铮羽背着昏迷的木彧走出大门,站在木府台阶之上,止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老邢,皱了皱眉:“我觉得,还是该去面见金府尊,若是就这样回了赤谷堡,反倒说不清楚了!”
“嗨!不妥不妥!”老邢连连摇头,将背后趴着的女孩往上颠了颠,正色道:“死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仨肃卫,事儿大了!府尊和木大人本就不对付,你去见他,人家正好顺水推舟、金蝉脱壳!”
“还有啊……”老邢眼中精光一闪,压低了嗓门:“今晚情形诡异得很,那些蚩蛮人怎么就能杀进府里?他们怎么就死了?还死得…….”
他顿了顿,接着道:“诸般种种,感觉不简单!还是先回去稳当,头儿,咱好歹八百骠骑,多少是个依仗啊!”
周铮羽沉默片刻,咬了咬牙:“也罢!咱们先去城北郭家庄,那儿有个不错的大夫,先让他給师父治治,再做计较!”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石阶,往一旁停驻的马匹走去。
“你们什么人!”
就在此时,左侧巷口传出一声爆喝。
只见那巷口处走出了三匹马,三人歪歪斜斜坐在马背之上,一人头戴后翅乌纱,身穿湛青长袍,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扯着缰绳,应是哪个衙门的官吏。
他身旁二人,皆身穿飞云服,腰佩雁翎刀,竟然又是两名朝廷肃卫!
其中一名肃卫夹了夹马腹,晃晃悠悠打马上前,指着面前众人,还没说话,先打了个酒嗝。
“你们是谁?何故深夜至……”突然,他睁大了双眼,看向周铮羽背后的木彧,脸色骤变,厉声大喝:“狗胆包天!胆敢劫走钦案要犯,罪同谋逆!”
“周铮羽!”那名青衣官吏指着周铮羽,嘶声道:“他是周铮羽!木彧的徒弟!骠骑营的周铮羽!”
“嗖!”一支羽箭划过夜空。
“啊…..!”靠前的肃卫刚喊出半嗓子,身子便晃了晃,栽下马来!
他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不住抽搐,嘴巴大张着,眉心处深深插着一支箭。
“你疯了!干了什么!”周铮羽瞪着赵胜,双眼欲裂,脸色涨得通红---适才那支箭,正是赵胜射出。
“营督!”赵胜回过头,一脸焦急:“他们认出咱们了,不能留啊!”
“你!”周铮羽欲言又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他迟疑之时,那青衣官吏已策马往巷内狂奔,边跑还边喊:“周铮羽杀了钦使!木彧反了!木彧反了!”
最后那名肃卫恨恨扫了众人一眼,赶紧调转马头,紧随而去。
“头儿!云冲!”老邢跺了跺脚,嘶声大叫:“不能放走他们!”
周铮羽猛然醒悟,望着逃走的两人咬了咬牙,大吼一声:“放箭!”
“嗖!嗖!嗖!”数支利箭朝二人疾射而去。
“啊!”那名肃卫闷哼一声,肩头中了猴子一箭,然而,两人旋即便转入了街角之后,看不见身影了。
其余的箭尽数落空!
“我追上去宰了他们!”猴子一个箭步冲到自己马匹旁,正欲翻身上马。
“别去了!”
周铮羽唤住了猴子,此刻,他双眉紧皱,脸色发白,额头之上布满汗珠。
“别去了,来不及了。”他放低了声音,缓缓转过头,望向另一处巷口,那是众人来时的方向。
“上马!即刻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