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楠木雕成的院门缓缓开了。
一名素衣文士踱门而出,上下打量了刘钧一眼,皱了皱眉头。
他微微拱手:“尊驾有何贵干?”
刘钧抱拳回礼:“在下神武军督训营刘钧,请见苏大娘子。”
素衣文书微微一惊,旋即面露讥讽之色:“阁下可去前街,寻‘翠微金台’递上名帖,若大娘子要见你,三日内自会有人相请。”
他顿了顿,淡淡道:“此处乃‘听水雅筑’,不迎外客。”
说罢,他转身走回门中,正要关上院门。
“且慢!”刘钧忙从腰间取出一物:“请看看。”
素衣文士接过一看,只见这是一只拇指大小的玉蟾腰扣,通体碧绿,雕工精美。
他大吃一惊,立刻拉开了院门,朝刘钧深深一躬:“不知贵客驾到,多有怠慢,恕罪!恕罪!”
随后,刘钧迈过门槛,步入了院中,立刻便有下人牵走了白马。
在素衣文士引领之下,两人沿曲径而行,一路之上林木苍翠,溪水潺潺,鸟鸣之声不绝于耳,但却看不到旁人。
刘钧暗暗称奇,问道:“这偌大一个园林,竟然不设守卫?”
“贵客这边请。”素衣文士微微一笑:“贵客有所不知,我们翠微雅筑啊,分前后院:前院为翠微金台,喧嚣热闹奉金主;后院乃听水雅筑,宁静悠远迎贵客。”
“来往雅筑之人,皆朝中勋贵,自然不喜喧哗。”他顿了顿,含笑望向四周:“此间看似无人,防范却最是周全,虽比不了宫中,但和各王府、部堂相比,怕是也不遑多让。”
刘钧闻言吃了一惊,又左右细细看了看,眼中仍是空无一人。
他不由脱口问道:“难道设的是暗哨?”
素衣文士笑而不语,只是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又过了三道门,终于来到一处小院,院中有一小楼,依偎于青松、彩樱之间。
楼上悬了一块匾,上书“怀思”二字,字体苍劲有力。
素衣文士领着刘钧进了楼,又引他上到顶层,进入一间厅堂之中,这才闭门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刘钧左右环视了一圈:竹墙、竹窗、竹几、竹椅……所见皆为竹物,满堂碧绿青翠。
抬头看去,一股清水自屋顶而出,沿着盘旋交错的竹管潺潺而落,叮咚之声若有若无,宛如琵琶低语。
堂后置了一大块屏风,其上以水墨调色,画了幅江滩落日图。屏风前,大段枯木虬结横卧于青金石板之上,几丛芦苇高低错落,植于枯木和屏风之间,三者远近衔接,望之恍然入画。
一盏青铜香炉置于堂中,青烟盘旋袅袅,熏得满堂松香阵阵。
过了一会儿,屏风之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暗香幽浮而至,一女子款款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淡青,广袖襦裙,头上青丝盘髻,斜插了支绿玉步摇,她瞧着约莫二十五、六,肤若白玉,目似幽泉,朱唇半点笑非笑,风姿娉婷过桃夭。
她,正是翠微雅筑的当家人,人称“苏大娘子”的苏子卿。
刘钧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个子侄礼:“光武见过苏姨。”
“哼!”苏子卿白了他一眼,淡淡道:“钧哥儿还记得我这个苏姨啊。”
说罢,她眼波流转,看到了刘钧背后的妮丫,脸色骤然一变。
“这丫头…..”她伸出葱白玉指,点了点女孩的面颊:“好烫!”
接着,目光聚集在妮丫脸上,细细打量起来。
“咦?”她抬起头,看向刘钧:“眉眼之间,竟好似早年间,你那小伴儿……”
刘钧点点头,咬了咬牙,轻声道:“灵儿。”
“对,是叫灵儿的。”苏子卿双眉微颦:“这丫头怎么了?”
于是,刘钧便将妮丫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何遇上妮丫的经过说了一遍。
“也是苦命的孩子。”苏子卿听罢,伸手拢了拢女孩的鬓发,幽叹道:“竟然和当年的小灵一样……也是被人贩子……唉……”
她缓缓转过头,凝望着香炉上的袅袅青烟,目光意味深长,轻声道:
“又是太仓平准法……去岁以来,因此家破人亡,投身金台的娃娃,就不下百人。”
刘钧面露激愤之色,恨恨道:“如此恶法,竟还满朝趋附,实为朝纲不正!”
“慎言。”苏子卿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此法牵扯深远,纠葛甚广,在外间莫要多论。”
“唉!”刘钧无可奈何,重重叹了口气。
“好了,不提这些了!”苏子卿拢了拢鬓发,突然莞尔一笑:“你啊,也是来求孙玄针的吧?”
刘钧吃了一惊,讪讪道:“娘说苏姨心有七窍,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
“噗嗤。”苏子卿抿嘴轻笑,伸手在刘钧额头点了点:“就当小姐是夸我了。”
刘钧抱拳一揖,正色道:“求苏姨让我见见那位神医。”
苏子卿走到一侧的竹榻旁,轻轻拍了拍绣垫,扭头说道:“把小妮放这吧。”
刘钧忙解开系在胸前的绳结,小心翼翼地放下妮丫,将她抱到了榻上。
“孙玄针去给歧王问诊了,要今晚方回。”
刘钧皱了皱眉头。
“不妨事。”苏子卿拉过锦被,轻轻给女孩盖上:“我让院子里的医者先照料着,等孙老头儿回来了,就让他看看。”
“那孙神医……可好说话?”
“且宽心吧你。”苏子卿撇了撇嘴:“白吃白喝白住,敢说个不字,仔细他的老皮!”
说罢,她走到屏风旁,拍了拍手,朝内问道:“可听明白了?”
屏风后传来柔软的女声:“明白了。”
接着,便是脚步快速离去的声音。
片刻之后,屏风后走出两个健壮的白衣少年,两人低着头,默默走到妮丫身旁,一前一后将她身下的竹榻轻轻抬了起来,又抬进了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