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往身后瞥了一眼,将胯下驯鹿往周铮羽方向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听祖屋祭师们说啊,兴许是……尸精!”
周铮羽眉头一蹙,面露疑惑:“这是啥?”
“我也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黑山懊恼地捏住头上一只虱子,弹了出去,说道:“出来前,听祖屋那边说,这东西是野兽或人的尸体成精,专吃内脏、吸精血,还带着尸毒,万一被它伤着,不定也会尸变!”
周铮羽佯做惊讶,又追问道:“这么玄乎?那,这……尸首如何能成精?”
“这……就可就没说了。”黑山摇头道:“只是和我们说,这玩意儿厉害,要小心,不能被伤着,如果杀了它,要立即烧掉。对了……”
黑山边说,边从箭壶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箭,说道:“还给了每人一只保命箭,说是附了神女法力,只要射中尸精,能一箭弄死它!”
周铮羽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中那箭确实不凡:箭杆较寻常长了三寸,为桦木所制,外表被涂了白漆;箭羽乃裁切齐整的三色鹰翎;箭头尤为不凡,通体银白,似银非银,晃动间,隐约有蓝光流转。
周铮羽还欲细看,黑山却已将箭收了回去,并以“保命法器,不能多看,看多了会失灵”为由,不愿意再取出了。周铮羽只能作罢。
众人于是继续在林地间穿行,山道时隐时现,好在此间皆是林中老手,一路南行,并未迷失方向。又进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算来已是下午时分,一行人抵达了一片林间空地。
此时,天色越发晦暗,雪也越发大了,纷纷扬扬如鹅毛一般,突然,一阵白毛风平地而起,刮得四下雪粉乱舞,十数步外已然不可视物。
顷刻间,众人头上、身上都积了厚重的雪,眼睛也被刮得睁不开,略一张嘴,便是一口冰渣。周铮羽伸手挡住扑面的狂风,扭头对着众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此地无遮挡,风雪太大!速进前方林中挡风吧!”说罢一骑当先,便先冲了过去。
黑山被风雪吹得张不开嘴,眯着眼,努力朝前看了看,果然一片高大的雪林剪影隐隐就在前方,于是,奋力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跟着周铮羽进林。
不多时,众人一行冲进了雪林之中,有了层层叠叠树冠遮挡,风雪立时便小了许多,耳畔的呼啸声也沉寂了不少。
周铮羽拍了拍周身的积雪,又帮着果儿拍落头上、背后的冰渣,朝着她冰凉的鼻头轻轻刮了一下---女孩睡了一路,此刻刚刚转醒,正迷迷糊糊地四下张望。
“娘的,那小风嗖嗖的,刚吹迷了眼,没咋瞅清路,这片林子方向对不?”黑山抖落了一地积雪,看了看四周,环视众人说道。
周铮羽四下看了看,指着前方道:“方向没错,适才空地乃山顶,如我瞧得不错,这林子可通山下谷地,沿着谷中冰河南行十余里,便是我家了。”
黑山点点头,扭头大声说道:“行!那咱就再使把劲,到山下谷地弄点鱼,整点热的去去寒气!今儿落黑前,到周哥家休整一宿,明儿继续去南边转转。”
“如此甚好,家中旁的没有,熏鹿肉、烤土豆管够!”周铮羽哈哈一笑,一扯缰绳道:“这路我识得,诸位随我来吧。”说罢,便打头向着林中行去。
众人正欲随之而行,突然,“呜~~”一阵低沉而绵长的号角之声骤然响起,众人皆是一凛,立时停了脚步,寻声听去:只觉那号声依稀从林外来路方向传来,在风声中忽高忽低,时隐时现。
“是巡山队的求援号!”黑山仔细听了听,当下面色肃然,大声说道。
“是,是求援号!好像就在咱们后面!”一个汉子也附和道。
“听上去约莫有两、三里地。”黑山猛的一扯缰绳,将驯鹿掉了头,又大声对着众人说道:“别的队伍遇上麻烦了!干他娘,掉头!”
周铮羽一愣,正欲操着角牛调头,却见黑山扭头对自己喊道:“周哥,你带着小娃娃,就甭去了,你先自个儿回家,回头完事儿了,咱来找你!”
说罢,他双脚一夹,脚下驯鹿猛的一窜,片刻间,已极速带着四个手下冲出了林子,直奔来时方向而去。
周铮羽乃血性之人,本欲跟着一同前往,但听了黑山所言,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果儿正趴在驯鹿背上,冷得缩成了一团,全身微微打着哆嗦。
接着,他抬起头,踌躇地望向来路:林外,呼啸的风声并未稍减,狂风卷起的阵阵雪雾,已将树林之外,尽数抹成了白色,丝毫看不到更远处的光景。
心下一声轻叹,周铮羽咬咬牙,按下返回帮忙的念头,双脚一夹,驾着大驯鹿,继续朝着下山方向而去。
在林中蹒跚行进了约一个多时辰,待抵达山下之时,天色已晦暗――深秋时节,山里本就黑得早,加之突然风雪交加,这天光更是消散得快了三分。
骑着大驯鹿角牛,周铮羽和果儿缓缓从林中走出,林外正是那条山谷。
此时,谷中已和前日路过时迥然不同:原本一地的枯叶、泥泞已被覆盖上厚厚一层积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正连绵不绝地飘落;谷中那条小河,似乎窄了许多,河的边缘已被冻住,只有中间还有流水在缓缓蠕动。
谷中的风并不很大,在主人的驾驭下,角牛费力地走进谷底,厚重的积雪几乎已没到了它的膝盖,一路留下深深的脚蹄印。
沿着小河,走了约莫两、三里地,积雪越来厚,风雪也越发凛冽起来。
大驯鹿角牛已爬山涉水跋涉一整天了,此刻,驮着两人,外加一大堆物件,在这厚重的雪地上,迎着狂风,走得越来越费力,它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最后如同风箱一般,口中也开始淌出白沫。
周铮羽见状,暗暗心痛,于是扯住缰绳,弯腰拍了拍它已结出一层冰渣的脖子,角牛喘出一口粗气,立时停了下来,低头吃起地上的积雪来。
翻身从驯鹿背上下来,周铮羽刚一落地,双脚便深深陷入了雪中,这雪竟已积了约莫一尺!
伸手抚去角牛脖子一侧的冰渣,周铮羽举头看了看暮色低垂的天空,长叹一口气,心中知道,今天应是到不了家了。
借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他四下看了看,此地他曾多次经过,还算熟悉,知晓不远处有一个小岩洞,洞中颇为干爽,刚好可容驯鹿出入,于是,心下打定主意,今晚便在那洞中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