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太过于稀碎,躯干和头颅也不知所踪,因此,也看不出这罹难之人究竟是谁。
“此地不宜久留!”心下闪过这个念头,迅速回到洞中,也来不及洗漱了,他草草收拾好行装,将果儿抱起放在角牛背上,自己扯了缰绳,拉着驯鹿便离开了山洞。
……
角牛爬上了一处小丘,周铮羽拉住缰绳,先是警惕地四下张望,随后,又向南方眺望……终于,快到了,远处的小石山已清晰可见,自己和果儿的家,那个庇护了他们大半年的坚固山洞,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小石山之上!
“驾!”他大喝一声,抱紧了怀中熟睡的女孩,同时,猛地一夹双腿,大驯鹿发出一声闷哼,四蹄一展,冲下山丘,朝着小石山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越过最后一条冰河,到了小山之下的一片杉树林,过了这里,再向上不远便是家了!
突然,胯下的大驯鹿停住了脚步,对着前方耸了耸鼻子,发出一阵低鸣,周铮羽顿时心头一惊,眉头微皱,他又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咽下一口唾沫,伸手拍醒了果儿,将她抱起放到了身后,接着,他从鹿背后抽出长枪,一手提着枪,一手控着驯鹿,缓缓朝林中走去。
斑斑血痕,溅满了林间小径,宛如雪地上绽放的红色小花,一路延伸到前方。
周铮羽控着驯鹿,沿着血痕,慢慢地走着,他满面含霜,双目微眯,全身的肌肉因戒备而变得异常坚硬。
血痕的尽头,是一片狼藉:
血泊,凝结成红玉一般的薄面,在地上蜿蜒了数丈,三具尸体躺在地上,身上脸上皆血肉模糊,砍刀、弓箭、木盾等兵器四下散落。
其中,近处的两人仰面朝天,胸腹被撕裂,内脏翻了出来,被啃得支离破碎;远处的一人侧卧着,背心处被剜了一个大窟窿,血浆从内喷涌而出,此刻,已凝结成参差的血色冰晶。
周铮羽不敢近前,驭使驯鹿绕着血泊转了两圈,确定四下无险后,才稍稍放心下来。
翻身下鹿,他慢慢走近了那三具尸体……这些尸体,依稀竟是巡山队的装扮!
弯下腰,仔细查看了那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不认识,并非之前一路同行之人。
周铮羽心下稍安,又走向最后侧卧的尸体,将它翻了过来,顿时大吃一惊,忙抓了一把雪,抹去那尸体脸上的血污……此人,竟然是豹纹.黑山!
看着黑山那张惨白又年轻的脸,周铮羽心头掠过一阵悲凉,此人昨日还和自己一路畅谈,如今,却成了荒野上的一具尸骨。
他曾在黑山身上,依稀看到了骠骑营袍泽的影子,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干练、一样的粗鲁、一样的……年轻。
“若是留你在此,定被野狼啃个精光……”静静凝望着黑山的面庞,周铮羽低声呢喃道,接着,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相似一场,好歹送你一程吧!”
说罢,将果儿从驯鹿背上抱下,又从地上托起黑山的尸体,横放于鹿背之上。
“嗯?”周铮羽愣了愣,只见黑山身下的地上,压了一只银光流转的长箭。
拿起这箭,上下略一打量,竟正是那只,据说带了神力的“保命箭”。
他苦笑着叹道:“唉……所谓保命之物,亦不过如此啊。”于是,也不再细看,顺手插进了腰间的箭壶之中。
之后,又从地上挑了两口砍刀,放于驯鹿后背的行囊中,便不敢久留,将果儿背起,一手牵了驯鹿,径直向山上的居所走去。
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久居的那个山洞,周铮羽四下仔细察看了一遍,所幸内外并无异样。
当下心中稍安,将果儿、角牛和若干行李料理稳妥之后,周铮羽又了出门,他希望尽快让黑山入土为安,以免血腥之气引来野兽。
山洞外,沿坡而下,十数丈外便是杉树林,他在林边,用铁锹挖了个坑,接着,又砍下了几株杉树,去了枝叶,劈成木桩,将木桩在坑中层叠铺了几层,做成可容下一人躺于其上的木台。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已是下午落日时分,回到洞口,将裹了麻布的黑山尸首抱来,平放于坑中的木台之上。
坑边,周铮羽揉了揉酸胀的手臂,看着坑中的黑山,半晌,轻叹一口气道:“黑山兄弟,对不住了……你恐为尸精所害,为防尸变,在下只得烧了你身子,让你的骨灰入土为安吧!”
说罢,他看了看天:此时,初暮微垂,原本还璀璨湛蓝的天空,现下已呈青灰之色,新生的乌云在天际翻滚,迅速遮蔽了夕阳。远处,一股寒风呼号着掠过林地,带起阵阵雪雾。
入夜后恐怕要变天,周铮羽心头一紧,忙回洞屋中拿来猪油、枯枝、棉绒、燧石等引火之物,回到坑边生起火来。
此时风开始变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点着了尸首。
手扶着铁锹,周铮羽肃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着,他双眼略带忧伤,平静地看着坑中,噼啪升腾的烈焰,在他的双瞳中,化为了两团跳跃的光点。
突然,一阵凛冽的狂风袭来,火势顿时一缩,不多时,漫天大雪便飘落下来,坑中的火焰很快便被风雪吹灭了。
周铮羽心下暗暗叫苦,尸首并未烧完,但眼见这风雪又急又猛,现下是难以点燃了。
于是,只能拿起铁锹,从地上翻起一些雪土,将那坑草草盖上,待明日雪停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