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婵微咽下心头酸楚,抬眼看向走来的男人。剑眉星目,身如玉树,依旧俊美的模样。
“皇上,您怎么进来了?莫不是皇上心有不忍,怜惜于她,臣妾这心里,可要不舒服了。”林舒窈嗔笑道。
“窈儿真是大胆,居然让朕在外面等你这么久。”虽是责怪,可男人脸上却没有一点儿郁色,话语中满是宠溺。
此情此景,湮灭了越婵微心中最后一丝希冀。她颤颤巍巍起身,声音虚弱无力:“为什么...?”
“夏秉文,我嫁给你,相处六载,有关于你,事无巨细,我都亲力而为。异国公主身处异乡,自身尚且难保,况且你本是无宠的皇子,我受尽欺凌,只为你成王那天。如今登上高位,便弃我如敝履,甚至血洗南疆。如此行事,天理不容!你不怕遭报应吗?”
一番话下来,仿佛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报应...哈哈哈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才是报应。”男人俊秀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眼中闪着莫名的光,那是人性最黑暗的东西。
温润如玉只是假象,贪婪自私才是真性。
越婵微这才发现,自己爱了六年的男人,原来是如此的丑陋,让人恶心。
“动手吧,窈儿,你不是一直想亲自了结她吗?”
熟悉的温柔语气,却是她的催命符。
温柔乡即是英雄冢,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当初有多沉沦,现在就有多后悔。
男人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雪下的更大,风也愈烈。鸣钟声响起,子时已过,又是新的一年了。
林舒窈冷眼瞧着越婵微,她嫉妒这个女人的一切,她的聪慧,温婉,以及那与生俱来的高贵,都是她学不来的。每当看到越婵微和夏秉文站在一起,每当听到旁人的夸赞,她面不改色,实际上已经嫉妒的发狂。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赢了。
不,应该说她从来没输过,那个男人的心,一直都在自己这里。
“姐姐,一路走好。下辈子,记得活得聪明一些。”
“宜妃,你倒是聪明。只是不知,我的今日,焉知不是你的明日?”越婵微抬起头,嘴角微勾,眼中带着嘲笑,像在嘲讽自己,又像在嘲讽林舒窈。
林舒窈微笑:“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早该明白,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这种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我与他相识十几年,我们之间的感情,岂容你置喙?春来,给她灌下去!”
一旁的侍女得令,从怀中拿出几粒药丸,捏住越婵微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塞了进去,又抄起带来的茶壶,猛地对着越婵微灌水,直到药丸全部被她咽下。
越婵微被呛的直咳嗽,但是这个药丸的味道,她很熟悉。这是她亲手配制的蛊毒,百蛊噬心,无药可解。
是的,是她咎由自取,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识人不清,执迷不悟,最终引狼入室,落得国破人亡。
越婵微目光已经呆滞,她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之前,她想起了那年的夏日,夏阳葳蕤,草木灼灼,她遇到了那个和她牵绊一生的男人。他温文儒雅,柔情似水。
“阿铃,你真好看。”
“阿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阿铃,我会陪着你一辈子的。”
“阿铃,我来娶你了。”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所有相遇的美好,不是命中注定,只是阴谋权利的附属品罢了。
越婵微突然感到心头一阵酥麻,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口处散布至全身的痒痛。
好疼!太疼了!
林舒窈和她的宫女早已离开。整个大殿,只有越婵微蜷缩在地上,微微抽搐着。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也已经使她麻木,她轻轻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的,是哥哥惹她生气后讨好的笑容,是阿娘批评她时严厉的面孔,是阿爹唤她时慈爱的眼睛。
阿娘是南疆圣女,从小对她特别严厉,但是在她出嫁的前一晚,阿娘一夜未眠。阿爹善良仁爱,她是阿爹老来得女,对她极尽宠爱。
阿爹曾言:“他非我儿良人。”
老人历经世事,或许阿爹早就看出夏秉文温润的表皮之下,藏着蛇蝎的心肠。但因着她的一份喜欢,那个老人终是放下了成见。殊不知,这一放,南疆国也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唔...”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尤其心脏那处,好似有千万蛊虫在啃食她的心脏。又好像伤口刚结痂,再慢慢被撕开,结痂,再撕开的感觉,疼痒难忍,痛不欲生。
越婵微渐渐撑不住了,意识的最后,有个模糊的身影跑了过来,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银铃上雕刻着一朵朵盛开的衔铃花。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走吧,别再回来了...”
银铃之音清脆,渐渐越来越远。
百蛊蚀心,再美的美人,终究也会变成一具白骨。
窗外,有雪花飘入,难掩血腥。
世人皆言,夏国的皇宫建造得甚是精美华丽,巍巍宫墙外,不乏驻足观望者,难掩艳羡,心生神往。红墙高瓦,明艳华美,可人们忘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谁知这美艳下,又会是怎样的污浊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