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枷锁

一

且说二十年前，李科妻子陈玉在医院分娩，竟一胎生下三婴，那男婴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抱走。连陈玉自己都不知道！出得院来，最终只抱得俩女回家养着，幸喜俩女儿福大命大，都己成活。

因为夫妻俩个勤劳，男耕女织，日子倒也过得还算不错。两年后，俩女儿渐已长大许多，能言善语，长得也十分乖巧，很得夫妻俩个喜欢。姐姐取名江南，妹妹取名江雪。一直以来，夫妻俩视为掌上明珠，心中宝贝。

李科母亲名唤陈氏，六十出头，为人没说，也疼爱儿女。可心中有个通病，就是想男心切。心想：打祖辈以来，李氏门中世代单传，这下到了儿子这辈，尽生俩个女娃，虽说时代变了，男女一样。口是这么说，可心里并不真的这样认为，总觉得还是有男女之分的，别说农村，连城市人同样都有这种念头，只是城市实在不得允许你去再生二胎，即使是男是女，大家也都一样。因为这是国策！谁违反了谁就得付出代价，小则引起重罚，重则开除公职。这谁都知道！因此，熟轻熟重，心中自有分寸。

可农村就不同了，只要你符合条件，还是允许生二胎的，特别是自己这样世代单传的家庭，不管怎样？谁的想法不都如此？即便现在已经有了二女，可她们毕竟都是女孩，若真是这样，李氏香烟将来谁来继承，岂不是到此为止，后继无人，断了香火？

一近思考过后，遂鼓起勇气与儿子单独商量此头等大事！不管怎样？即便罚再多的款，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添个孙子！

陈玉是受过教育的，也是新社会出生的人，觉得母亲轻女重男，思想过于封建，简值迂腐之极，无药可救！所以置若惘闻，不予理睬。因此，日后母子俩个，常为此事闹得鸡犬不宁，实是不可理喻！

李科是个孝子，自然明白他娘所说的话，但陈玉不肯再生，他也无可奈何？然一边是娘、一边是妻，左边是岩、右边是坎，又能叫他怎样？淌若再生，是个男的、倒还好说，如若再生个女的？那可就不得了了！因此只好听之甚之，不生也罢！

又过了一段时日。一日，陈玉在地里干活，正遇同村一对青年男女，因一些鸡毛蒜皮之事发生口角，言语伤及对方，公然辱骂她人是绝户、黑屁股，如此恶语中伤她人，却是惹怒了对方。

一近叫骂过后，那男的便操起菜刀，扬言说要她也变成绝户，实是胆大！甚好有旁人扯住，才有了收场。陈玉当晚回家，将此事告诉丈夫李科，才有了重新生二胎的想法。

李科母亲得知儿媳思想有了转变，心里高兴自不必说，但凡有空便是主动帮着儿媳做这做那，即便再算辛苦，也从不叫屈！如此忙碌不休，只盼儿媳快点生产，得一孙儿。

時间过得真快，转眼几月过去，陈玉自觉得好像己经怀上，但是男是女，不敢肯定！母亲得知儿媳有了身孕，很是高兴，关心更是无微不至，便问陈玉喜欢吃酸还是喜欢喝辣，陈玉告诉母亲，喜吃酸的。一听这话，李科母亲更是开心，赶忙安慰媳妇，想吃酸的，你尽管开口，不用你自己费力，我亲自为你下厨，家中的农活你也不用去干了，交给我母子二人便可……

因此，从这以后，每日在家烧香不止，更不怕山高路远、四处求神拜佛，煞费心计，希望菩萨显灵，老天保佑，给自己平安添个孙子，所以连做梦都在想着此事。

眼看儿媳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但又惧怕计划生育工作队前来罚款捉人，便自惶惶不可终日，千方百计将儿媳送出家门，躲藏别处，自己独自一人在家中随机应变，如此坚持几月有多。一日，菩萨果然显灵，陈玉却在回娘家的路上，再次分娩，并顺利产下一男婴。

消息传来，全家大小，个个高兴，人人喜欢，视为最爱。李科母亲更是几夜未眠，心想：这李氏香烟总算后继有人了！

可高兴归高兴，没隔几日，工作队便来了一大队人马，前来处罚，欲要揭房下瓦，破她的产。她娘倒真觉得害怕起来了！便是想方如何应付计生罚款队员，究竟又要处罚多少？尽管自己手中还有一些积蓄，可那毕竟是老伴临终时留给自己的买棺本钱？事到临头君子谎，莫不真要拿出来去交罚款不成？哪日后自已怎么办呢！可一想到这眼前的宝贝孙子，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俗话说得好：到了那座山再唱哪山的歌，船到桥头自然直！管他呢？既然来了，罚就罚吧！横着、竖着，时早得挨这一刀……

尽管如此！可罚款过后，仍在孙儿满月那天，照样杀猪、宰羊，大摆酒席，奉请客人，值花了不少心思。可谁知：欣喜过后，却添余悲。常言说得好：”天狂有雨，人狂有祸”。真是好景不长，岂知这出生不足百日的婴儿，这日却突发心脏病因，一时休克，尚未来得送及医院，便一命呜呼，室息而亡。男婴突然夭折，如同晴天霹雳！一家顿时哭天嚎地，肝肠寸断，泪珠连连。可恨老天无眼，这么多年的付出，倾刻间化为乌有，成了竹篮打水，人财两空，实是可悲！李科母亲，最终因悲伤过度，又突然猝死，弃全家而去。真是一场欢喜，两场悲哉！

陈玉夫妻二人，一时痛失母子俩个，如同天塌地陷，更是痛不欲生，没了主张，差点精神彻底蹦馈。亏得众人相助，尽来帮扶、安慰，才挺了过来。遂将江南、江雪送回娘家照管。处理了母亲的后事，算是落士归安！

大约一月过去，夫妻俩才慢慢恢复了精神知觉。重新将孩儿接回家里。因为有两女儿的陪伴，乖巧懂事，才将此事慢慢淡忘。可尽管怎样不去记忆，却总是挥之不去……

時光过得真快，一晃一十八年过去。无形中夫妻俩也老了许多。因为夫妻两个男耕女织，教子有方，倒将两个女儿培养得与众不同，十分不错！以至金榜题名，双双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有史以来，唯一飞出的一对金风凰。

江南、江雪金榜题名的消息，一时在村里村外，传为佳话，成了新闻。夫妻俩也倍感欣慰！有了新的奔头！因此，就在开学前夕，为俩女儿置办了升学酒筵。一則为女儿读书饯行，二来为答谢乡邻四舍，略表心意。

中午時分，凡应请客人都放着鞭炮，打了红包，前来恭贺！江南、冮雪更是半点不敢怠慢客人。倒茶、递烟随机应变、笑脸相迎，把些客人招得心里乐滋滋的，以至人人竖起母指，个个连连夸赞：“这两个丫头真是不错！不知是陈玉夫妇俩个几时修来的福份？养得如此乖巧的女儿，不光长得像花儿一样，读书也这么厉害，双双得中。既光耀了楣门，也给我们乡邻长了脸。十里八村打着灯笼也难找着，真的了不起”！众人赞夸不己，把个江南、江雪捧上天去，一时二人心花怒放，脸上红霞朵朵，泛着红晕！真有点受宠若惊。

须臾，筵席开始，江南摆着碗筷，江雪端着饭菜，往桌上一一摆放，李科提着鞭炮，更是精神抖数！喜笑颜开，对客人们一一致谢，一近噼噼啪啪过后。再你推我让，相互恭维，搞得厅堂内热闹十分，和睦十足。席间，大家一齐举杯，开怀畅饮。酒至半旬，江南、江雪以茶代酒对客人们又一一相敬，不在话下。个个喝得心情舒畅、红光满面。

一近寒喧过后，客人们尽已散去。从来客去主安，事过少愁。不知不觉，暮色己至。李科正在电视机旁，抽着香烟，江南、江雪却在观看电视《十八岁的天空》，剧中的人物与心理活动，无不深深地吸引和打动着她们。

是啊！十八岁的季节，花一样的年华，正是黄金時段。人生命运的改变，就取决于这一关键时期，抓住了，明天一切都会变得美好，失去了将会抱恨终身！正看得起劲。忽儿，只见母亲陈玉独自坐在里屋，一边数着红包，一边低头疑思。二人深知母亲心有苦事。遂同进里屋劝慰母亲。陈玉见女儿走了进来，遂返返复复，将红包点了数遍，意恐数错。

江南、江雪见母亲心思沉重，老是将钱数来数去，却不知母亲此刻究竟在想何事？赶忙劝着母亲：“我与姐姐是去省城念书，应该高兴才对！母亲为何如此伤感？有道是：鸟儿长大了，总是要离巢的，与其让她留在身边，倒不如让她们快快乐乐，展翅高飞！等寒假一至，我们又回来了，别想这么多？走，看电视去”！

是啊！儿行千里母担忧。女儿俩个明天就要远行，就好比雏燕离巢一样，离开自己，同样离开这个家，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她们各自人生第一次最慢长的旅程，知寒知暖、全靠自己，为娘的能不担心么？

到了次日，天还未明，二人便一早起了床，梳洗过后，草草地吃了早餐，向父母道了别，各自提着行李，欲要远行。却被母亲叫住：”先别急着赶路，十年寒窗苦读，一则感谢自已平时努力，二则感谢祖宗暗中相助，才有了你们俩个今天的出头之日，先给祖宗叩头鞠躬、烧纸要紧，保佑你们一路顺风，将来前程似锦”！”是的，是的！母亲：你不提醒，我与姐姐还真差点忘了呢！求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我爹我娘，在家身体健康……”算了算了，别开玩笑了……快点走！还要赶十里路呢！

说完二人背了行李，拾着小包，依依不舍，三步两回头，离开了家门。沿着门口这条湾湾的小河，顺着这条湾湾的小路，走向远方！陈玉夫妻=人跟在女儿们的身后，千叮万咛，送了一程又一程，直至她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方才转过身来。真是送君千里，总有一别……

春光易逝，秋去冬来，花谢花开。很块两年过去。虽说陈玉夫妻俩个，拚命干活，可自从女儿上了大学，家中的经济常入不付出。有時甚至连俩女儿的基夲生活费用，都不能按时供给，这可实在愁煞了李科夫妇俩个，意恐女儿们在外面挨饥受饿、委屈了孩儿……

江南读的是金融管理专业，江雪学的是法律专业。一直以来，姐妹俩个互励共勉，取长补短，比翼双飞。

一日，江南正在校内的公园里看书，眼见一男孩正从对面的松树下朝自己走了过来。并很有礼貌地向她打着招呼！江南举目一看，并未理他，只是一笑了之。可那男孩就不同了，见江南长得如花似玉，实在漂亮！也就停了下来。便轻轻地坐在一旁，想与江南聊上几句，江南见男孩坐在自己旁边闲扯，出于礼貌也就与之搭上几句。此时，她偷偷地扫视了男孩一眼，但见男孩同样长得英俊、潇洒。实是文质彬彬，风流倜傥。

一时，却仿佛觉得那男孩、自已在哪里见过一般？甚觉奇怪！出于好奇心理，便问男孩是哪里人仕，读的什么专业等等！男孩对她道了个实实在在……

正在这吋，忽有江雪的一同学王晖走了过来，见二位正在聊天，也就坐了下来，并对他们进行了自我介绍。与此同时，王晖一眼认出江南与男孩长得几分相象，顿觉得好生其怪！心想：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虽是惊讶，但并未一语道破……因此，三人聊天过后，便各自散去。

王晖与江雪学的是同等专业，且认识己久。因此，王晖与江雪关系甚好，所以无所不说。事后，王晖把在公园内所遇之事，全告诉江雪。其时，江雪并不相信王晖所说之事。相反，还骂他尽胡说八道！结果事后便去问姐姐江南，证实可有其事？方知王晖并未说假。但转念一想：也许是物有相似，人有相象吧！

事后，王雪做了调查，得知哪男孩姓名，名叫李失。学的是建筑专业，所不同的是，比自己高一年级。正因为这样，一回生、=回熟，便同样也有了认识，也就见怪不怪了。因此，日后但凡有空，大家便一起散步或聊天什么，关系也逐渐紧密起来。

且说江南父母，自女儿们上了大=，家中经济日趋紧张。这年春节，江南、江雪寒假回家，陈玉将此事与俩女儿商量，待过完春节，夫妻俩便要外出打工挣钱，以确保=人读书开销，俩女儿也同意了父母的想法。并对母亲说：你们出外打工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等我们毕了业，就得回来！困难是暂時的……

因此，春节过后，待到开学那天，一家四口，拎着大袋小包，便同时出了家门。并很快到得车站，女儿坐的是北上列车，父母购的是南下车票。眼看一家四口，为了生话，就要在此别过，逆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