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扫了眼沈祇看的书,再看他手?边的木箱,又见他眼中血丝,开?口语气不善:“你怕是自?己活得太长,手?伸出来,我先替你看看。”
一个“先”字,让沈祇稍稍放心了些,代表一会儿师父就会去帮眉儿看看了。他伸出手?,又道:“这疫症不若医术上所记载的例子,潜伏期长,爆发却迅猛,专攻人的弱处,再引起其他病症,教人无从下手?。”
“你信里的说得够细了,歇歇吧。”谢一又看了沈祇的舌头和咽喉,沉声道:“这疫症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中毒,你研究毒物也不少,这点想不通?这会儿才?来临时抱佛脚,看有关毒物记载,晚了吧。”
谢一又道:“你这身子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药,这三日先只吃清热解毒的方子。至于这疫症,你就别管了,我和姜公?赖公?自?会商量着怎么办,还有这医书,别看了,再多?看,小心你的眼睛保不住。”
“麻烦师父赶紧给?眉儿看看。”
“自?然?是要看的,眉儿师父和三娘,林伯,桑娘,还有你师兄都来了,你便放心就是。”
沈祇听这话心下放心不少。
“这几日就让你师兄照顾你。”
沈祇点了点头。
第78章、真相吗
吃了早饭,心一放松,沈祇就睡了过去,没睡多一会儿,就被?惊醒。
不是因了噩梦,也不是因了旁的,而是脑子里突然蹦出那日马车上吴梓兴蹦出的那句“你师父这些年都在为紫笙毒奔走”。
沈祇聪慧,且不是一般的聪慧。
紫笙毒,紫纹,怎会就这般巧都带了紫字。
有了眉目,再翻阅手边这一箱子书,就没那么慢。
临近午时,沈祇放下了手边的书,只看着端了吃食和药碗进来的谢怀夕。
“怎么搞成了这幅鬼样子?”谢怀夕惊讶道?。
沈祇略觉得刺耳,这两?人不愧是师徒,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见沈祇不说话,谢怀夕放下吃食坐到了床边,“这回师父都下山了,你便放心吧,你是死不了了,怕是也就多受几日罪。”
“师父何?处?”
“和两?老头研制方子。”
“师父的身子这一年越发不好,没想到却还是下了山。”
“还不是疫症棘手,怕你死在这。”
“没想到三娘夫妇也跟着一起来了。”
谢怀夕将碗和筷子递给沈祇,沈祇接了,他才?道?:“到处都是疫症,自然是跟着师父安全。”
“嗯,师父对?三娘倒是毫不掩饰。”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谁叫咱们师父傻呢?”
“顾师父倒是能忍。”
“不忍也不行啊,师父可比顾师父先认识三娘。”
沈祇不经意道?:“师父那一头白发是因了三娘吧。”
“废话,就因这桑婆才?一直不待见三...”谢怀夕突然就住了嘴,看着沈祇一脸冷然好似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今日阴雨,窗棂处没了阳光投射,只余些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其实配着这声音,该是非常好眠,加之四?月温暖适度,也不冷,屋内闲谈的光景便该是惬意的。
而不是像此刻,冰冷的如冬日寒天。
谢怀夕自觉一直不算多喜欢沈祇这个师弟,一来他这个人总是教人觉得太过疏离冷漠;二来谢怀夕也不得不承认,沈祇太过聪慧,于?医术上的进益一年抵他五年;三来,不论是师父还是桑婆,都像是更?喜欢他,可能多少也有因为他那张脸的缘由。
如此,谢怀夕觉着自己?嫉妒沈祇也不是多不能忍的事;也偶有羡慕的时候想着要是自己?能有他的才?能,是否也就能寻了门路去报爹娘的仇。
后来相处的时日长了,也多少有了些情谊,也主要是谢怀夕其实一直志不在医术上,少了争端。可这情谊也着实太浅,哪怕于?良心上有过犹豫,有过内疚,有过自责,他也从?未想过要将紫笙毒的事情告知?。
师父这回下山,谢怀夕也就猜到了,怕是师父自打?眉儿说要下山历练,就没打?算再让眉儿回去。
若不是因为疫症爆发,岙州城主诏令,沈祇这会儿应该还在风沧山研习医术中。
不过师父从?未明?明?白白的和旁人说过他的打?算,桑婆是,林伯是,三娘夫妇是,连自己?这个从?小被?他养大的人,也是。可师父那个人,这么多年盼着等着顾念着的,一想也就明?白了。
且自打?白发之后,师父行事就越发急切,谢怀夕心疼眉儿,却是没多心疼沈祇。眉儿赤诚,沈祇在这上头不如眉儿良多,谢怀夕不止一次想过,那毒不如在沈祇身上,他至多也就是惋惜。
屋内太安静,沈祇握着碗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都发了白,越是如此,他语气越是冷然:“顾潇知?晓吗?”
“嗯。”谢怀夕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沈祇猜到自然是什么情分也没了。
“习武呢?”
“不大清楚,可能是顺水推舟。”
好一个不大清楚,好一个顺水推舟,沈祇盯着谢怀夕,只道?:“别告诉眉儿,哪怕是只言片语。”
谢怀夕就笑了,这笑多少带点讽刺,他觉着沈祇当真是配不上眉儿,没想到他知?道?了真相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平静。想必是怕把事情戳出来,师父不救他这条因为染了疫症已然只剩下半条的小命;更?怕没了那风沧山的逍遥和富贵吧。
乱世之中,安身谈何?容易,何?况是不愁吃喝事事精细的富贵。
“知?道?了。”谢怀夕应下,哪怕沈祇不说,他也不会告诉眉儿的。如果眉儿不死,便是没必要知?道?;如果眉儿因此身死,便更?没必要知?道?。
有时候不知?道?活得才?能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