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阅读_掮客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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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阅读(2 / 2)

女孩只好每日在酒馆里等他。

勾留数日,有大叔过来跟他们说话,问道:“你们从英国来的?”

小山毅然离开激战正酣的棋局过来回答:“在英国念中学。”

“太年轻了。”

“书念得是一样好。”

“哪一间?”

“圣蓟。”

“纳梵先生好吗?”

小山拿出电话来:“待我现在问候他。”

大叔向香兰眨眨眼睛:“我从前的成绩不好。”

小山讲完了电话对那人说:“成绩单已经改过了。”

有短信发到大叔的电话上。他立时看了,微笑,拿出小方盒子:“这是给纳梵先生的点心。”

小山接过来,打开看,仔细看,然后合上:“好点心。”

二人握手,道别。

香兰看着他们:他乡遇到校友,可爱的场景,精彩的电影。

在去复活节岛之前,机场有些混乱。

小山突然改变了主意,问香兰:“我们去合恩角好不好?坐船就可以。好望角我去过了,一直想去这世界的另一端。”

她微微笑:“可以。”

上船之前他说:“有礼物送你。”

小山给她带上硕大的蓝宝石项链,香兰说,真漂亮。

过海关的时候,警察是位中年的女士,查验证件时,对这两个漂亮的东方少年友好的微笑:“喜欢这里吗?”

小山点头。

她看看香兰颈上的项链:“哦,那是国母之泪。我女儿也有这样的一条仿制品。”

香兰说:“走之前刚刚买的。我喜欢。”

他们这样安全的曲道离开那个国家。

可是合恩角只有古老的灯塔,黑色的沙砾和卷着巨浪的风。

香兰站在他的前面,面向着大海:“你来这里是帮他作交易,对吗?”

他一贯的不说话,因为不知道怎样回答。

有水星飞到脸上,是她的眼泪。

现在也有水汽蒙在脸上。

周小山睁开眼睛,迅速整理好视线和思维:水雾缭绕,山坳的丛林里,翻滚下来的车子,他可以动,身体无恙。

裘佳宁。

他心下一舒:手里还攥着她的胳膊。

回头看,她就在他的身旁,睁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他伸手摸她的脸,探她的鼻息:“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她“嗯”了一声,被卡在座位上,说不出话。

他们现在被困在翻转过来的车子里,车门都被树枝和山石堵住了。小山用力撞碎前面的玻璃跳出去,小心翼翼的向外挪动佳宁。

她皱眉头,动不得。

他知道情况有异,慢慢的问:“怎么了?佳宁。”

“……”

他闻到血的味道,然后看见:那把劈刀,那把她准备好了的,要砍在他身上的劈刀,刀尖已经切到她右侧的肋下,佳宁每一下轻微的呼吸,便有鲜血,汩汩流出。

十五(二)

她觉得冷,却有汗流出来;没有疼痛,可是身上在颤抖;想要说话,气息提起来,却发不出声音,缓缓的伸手向他,被他握住:“别说话,佳宁。我把你抱出来。你就这样不要动。”

小山一手绕过她的颈子扶着那把劈刀,不敢拔出,怕鲜血喷涌;另一手抱她的双腿,尽量保持她身体原来的角度,慢慢的把她从车子的前窗抱出。

他把她放在旁边的草地上,查看了一下:她口中没有血,劈刀应该没有伤及内脏,可是刀尖进入一指,伤口很深,血顺着刀与肉的缝隙流出。

“我,我……”她看着他,嘴唇翕动。

“你没事,先不要说话。”他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她的手那么冷,他用力的攥住,“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马上回来。”

他脱下自己的短袖卡其衬衫,覆在她的身上,语气几乎是恳求的:“就一会儿,你不要动。”

周小山觉得她似乎点头了,转身奔入密林中寻找能够止血的草药。裘佳宁躺在地上,因为之前服食了药物,此时血液又在一点点流出,她的视线模糊起来。

眼前先看到的是秦斌,他穿着夹克,叼着烟,背着自己的摄影机,佳宁说:“还想带你回去,可你看,我是个笨蛋。”

然后那个人忽然变成了周小山,不说话,忧郁的年轻面庞。她此时确定之前的种种不堪都是自己的错误,轻轻的说:“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弄糟了一切。”

她颤抖的手渐渐摸到那把刀柄,心里安慰:多么好,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

这里有水声,植物的气味。

做爱的时候,周小山身上的味道。

她使尽了力气把那劈刀从自己的肋下拔出。

周小山在石缝中找到淡竹,那是丛生的锯齿形的草药,树林里止血疗伤的灵物,可是枝悠的半天,只得伸出手来挨老师的板子。她跟他扮鬼脸。

所以下了课在图书馆里,香兰把老师讲的问题再从头到尾的问他一遍,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根本不曾听讲。

那时候她穿白裙子,海军领,胳膊细细的,会很多种转笔的方法,他给她讲物理题的时候,她的手在一侧,转的他眼花缭乱。他把她的笔拿下来:“串联和并联非常重要,你要是不想考试,我就不讲了。”

“就是考试吗?我还以为有多严重。”

他看看她:等量的炸药,不一样的搭线方式决定爆破范围和程度,决定可以死多少人。

这话他可没有说出来,收拾了自己的书要走。

香兰抓住他的衣角:“你说什么来着?串联的时候,电流一样,根据电阻分压?是不是?”

他坐下来问她:“那你说并联的时候呢?刚才我也讲了的……”

周小山在这个时候长得更高了,同样的白色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那样的挺拔俊秀。当这贵族学校里别的男孩子挖空心思的找机会脱下那统一的制服,穿漂亮高级的西服或是舶来的胸前有个三叶草标志的那一种运动服时,周小山只穿校服,节假日也是一样。

他安静的朴素着。

他喜欢读书,成绩上佳,外语说的那样好,有以假乱真的口音。他被女孩子们注意,但是心无旁骛,超乎年龄的沉默寡言,少女们觉得他身上有神秘的故事,因此更是为了他着迷,但是也有女孩子说他冷酷,根据自己的经验说,这样的男孩,心里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呢?她们为了他打赌。

那个周末的下午,有女同学在篮球场的旁边溜旱冰的时候滑到了。她是故意的。她是抓到阄的胖姑娘。可是之前的准备工作有纰漏,她弄巧成拙,真的摔断了膝盖。没有人帮忙,穿阿迪达斯的男同学们虽然好奇她的体重,不过并不想拿自己的胳膊去测量,女同学们也没有人上来,她们在观望,她们以为游戏在进行中。只有周小山跑过去,扶她起来,转身背在背上。那个周末,校医不在,天气闷热,艳阳似火,小山背着胖姑娘穿过球场,校园,穿过三条街道,找到最近的医院,及时治疗,女孩的腿伤终于没有大碍。他等到医生处置完毕又送她回来,直到宿舍。

她们想,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又冷漠,又善良,又疏远,又义气。也许有个人应该了解的多一点:查香兰。他们是同时来的。他们有的时候在一起。

“小山这个人怎么样?”香兰被同学问到这个问题,想了一想,“跟所有人都一样啊。就是不太愿意说话而已。”

她们谈起他,正是深夜。宿舍里熄了灯,女孩们围坐在被子里,一把手电筒,一个竹叶扎成的小人儿摆在正当中,香兰话音刚落,就有人往小人儿上面扎了一针说:“有人说假话,就让她疼一下。”

香兰真的觉得耳朵上疼了一下,赶快摸一摸,嘴里嘀嘀咕咕的说:“我没有说假话。”

她心里想,其实她真的也不知道些什么,爸爸培养出的小山,他为他做事,他们是一样的神秘。

“你们不要难为她了。”有人解围,是曾经与周小山“亲密接触”过的胖姑娘,“香兰可能真的什么也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就编也编不出来啊。”说话的人笑一笑,因为想起可爱的回忆,“他跑的真快,送我到了医院,粗气都不喘。”

香兰心里不平,她其实是温柔诚实的淑女,知道什么事情不可以说,什么事情不能炫耀,但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有什么比自己的魅力更要努力捍卫的东西,她说:“要一定我说,那我也就不瞒着了。周小山,他当然是喜欢我的。他跟我来到这里念书。”

女孩们嘻嘻笑。

她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也许反过来说才更像真的一点。

心虚的时候越要发狠,香兰把一根针刺在竹叶小人儿心脏的位置上:“谁要是说谎,谁就要一生也得不到幸福!”

管理员老师用竹鞭在门外面重重一敲:“再不睡觉,明天开始清洗一个星期的浴室!”

女孩们噤声,各自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床上。

香兰好久没睡,小心的计议。

小山回到自己的房间,香兰在等他。她的头发又黑又亮,丝缎一样,在夜晚凉爽的风中轻轻飘荡。夜留兰,香。

“你不是有法语课?”

“学不明白了,我提前出来。”

“……”

“反正你也可以教我的,对不对?小山。”

“……老师说的才仔细。”

“复合过去时与未完成过去时差别在哪里?”

“都是过去时态,一个强调结束,一个在说状态在过去的持续。”

“哦……原来是这样。”

她渐渐走近:“我还有个单词不认识。”

“什么?”

“embrasser。”

“……”

他回答不出,他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可是他回答不出。他被香兰拥抱住,她的少女的嘴唇,又香又软的粉色的嘴唇印在他的薄的,冷的唇上。

那是浅浅的吻,却香气盈口。

她离开他,他看她的眼睛,还有唇。

“亲吻。对不对?”

他点点头。

“明天晚上周末的舞会,我们跳舞。”

“……”

她那样爱他的表情,那个时候的小山,从来不动声色的脸上因为腼腆而发红,她笑着抱他,脸埋在他的胸前。这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应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她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快活的唱歌,走到室内体育馆门前的时候,被人轻轻叫住:“査香兰。”

她一回头。

路灯下,绿色的小虫飞舞,飞舞的小虫下,立着一个男孩子。

她觉得他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似曾相识。脚步转一转,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阮文昭。”男孩说。

“哦。”她认得他了。

阮文昭的父亲曾经是查才将军的部下,后来不再带着大堆的礼物拜访了,他自立的门户,如今风生水起,割据一方。

“早就发现是你。”阮说。

香兰微笑:“你好,文昭。”

“你个子高了。”

“你也是。”

“明天一起跳舞?”

“明天?明天……明天再说。”

可是她等他整个晚上,周小山并没有出现。

她穿着校服参加舞会,因为她以为他会穿。可是他没有来。

女孩们起先笑眯眯的看香兰吹牛的后果,后来一个个的坐下来,拿着果汁,陪着她等待。

她打电话,他也不接。

本没有打算参加舞会的胖姑娘拄着拐杖来说:“我看见周小山一个人在篮球馆打球。”

她们一起“唉”了一声。

她没有再去找他。

自己坐在天台上看星星,回忆他们一起在南美的旅行。

可这是三月,亚热带的星空,点点璀璨,仿佛触手可及,真的伸出手去,只有风,在指尖过。

“香兰。”有人喊。

她回过头,是阮文昭。

“哦,文昭。”香兰擦擦眼泪,借夜色掩护,但愿旁人没有看见。

“舞会结束了。”

“是吗?”香兰说,说起来,她自己的早就结束了。

“我还想跟你跳舞呢。”

“为什么不?”

她从阳台上跳下来,被他握住手。

这是他们的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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