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阅读_男人错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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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1 / 2)

把破藤椅。老而不死是为贼。秦愿脑瞅着戴着老花眼镜的周诗萍,恭恭敬敬地问道,“社长,什么事?”

“你们做的这个关于家庭暴力的文章不错。论点鲜明,事实清楚。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谢谢社长。”

“但是……”周诗萍扬了扬眉毛。秦愿心突突跳了几下,文章早上晓德已经给他看过,确实写得很好,文才飞扬,自己也做了一些修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周诗萍的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秦愿赶紧凑过头。

“这里将女人比作马桶的一段话不大妥,得删去。还有下面几段也有失恶毒了些,虽然文章是以采访当事人的口吻写,但也要注意点社会影响。你说是不是?”

“是。社长说得是。”

“这事原来一直是陈主编抓。现在他不在,我只好管上一管。文章倒没什么大问题。对了,美工部做来的这期图片,你看过没有?”

“看了。”

“你是什么意见?”

“有点血气方刚”。秦愿想笑,没敢笑,周诗萍五根鸡爪似的手指正撮在图片上一个白花花的乳房上,乳房上还有不少青紫的淤痕。图片是吴小南做的,确实不错,可他不敢用,没想到这个吴小南居然直接把这玩意递到这儿,刚才还嘻皮笑脸,没透半点口风。这孩子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些。

“岂直是血气方刚?!这是想气死我。”周诗萍重重拍了下桌子,“严严肃肃谈问题,配上这些乳房胳膊成何体统?这次改版我是点了头,但改成这个样子,这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是准备开吗?”

“是。社长说得极是。只是这个图片我已经驳回去要求重做,没料到他们却直接送你这儿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那可真不值得。”秦愿从暖瓶里倒了杯水递过去。

“这关系到我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方向。我能不气吗?”周诗萍的口气和缓下来,语重心长,“你不知情,那就好。我也正纳闷你这孩子平日瞅着老实怎么也会玩小动作了?你不是那种人嘛。是不是?”

“是。我当然不是。”这话真拗口啊。

“陈主编出了这种事,我们现在是在风口浪尖,凡事更要谨慎从事,不要给人留下话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

秦愿一口气在肚子骂了几十句娘,周死皮的娘、吴小南的娘,以及那个已死去的陈主编的娘自然都在其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朴晓德正与吴小南正聊得热火朝天,脸色一沉,“小南,你干的好事!”

朴晓德大奇,“怎么了?”

吴小南将屁股从桌上挪下,笑嘻嘻,眼睛里没有一丝愧疚之色,“秦主任,怎么了?”

“图片我不是说了不行吗?你怎么送到社长那?当我说话是放屁?”秦愿有些恼火。

“不能怨我。”吴小南噘起嘴,样子似是无辜,“我正想拿回去重新做,过道上被她老人家撞了下腰,落地上,等我捡起来,她说要看,我就只好给她了。”

“算了。”秦愿没好气地挥挥手,“那你还不去快弄出来。多准备几个方案,朴素大方点,时尚新潮些。别与晓德瞎侃了。”

吴小南嘟囔道,“又要朴素又要时尚,这不是四不象吗?”

朴晓德接过嘴,“越朴素的就是越时尚的。懂不?要不要我教你一法子?准保能通过。”

“啥?”吴小南回过头,一双眼睛顿时晶亮。

“把那两只欠揍的乳房卡通化,弄成女人的哭脸。一般而言,只要是老太太,就喜欢看漂亮女人哭丧着脸。”朴晓德嘿嘿笑道。

“放屁。”秦愿翻开报纸。

10

小语放了个屁。

她根本没想到这个屁居然会滚出来,而且竟这般响亮,震得教室窗户上的玻璃嗡嗡一阵响。自己仅仅是挪动了下屁股啊!小语的脸蓦然间就已通红,瞬间又已是雪白。她想垂下头,又不敢,努力挺直身,抿起唇。原本甚安静的教室里更是鸦雀无声了,人人面面相觑。谁是罪魁祸首?正在黑板上板书的女老师回过头,面无表情,“谁踢桌子?故意掏乱课堂秩序。给我出去。”

空气中没有烂鸡蛋味,响屁不臭。小语的眼泪水却要涌出来了,睫毛颤动,脸窘得通红,眼看就要到崩溃的边缘。教室里已有人没撑住,乐不可支地笑出声。一个男生小声嘀咕道,“屁、屁、屁,肥了庄稼肥了地。”另外一个男生拖长声调,“依稀丝竹之声,仿佛兰麝之气。”女老师来了脾气,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厉声说道,“你们都是成年人,请自重。”

“老师,谁不自重了?”小语旁边站起个男生,“不过是有人放了个屁。有必要大呼小叫?我们花钱请你来上课是想学东西,不是来看你横眉竖眼的。”

“谁放的屁?”女老师被呛得脸色发白。

“我放的。”男生再一次举起手,“老师,对不起。让你嗅了我的屁。”

石灰撒入水里,笑声咕嘟咕嘟冒出来。墙壁上多出些唾沫星子,一张张呆板的脸庞生动起来,或喜或嗔或讽,不一而足。窗外的暮色在风里似有若无地飘。灯光还没有亮起,树的影子被夕阳拖长,斜斜地扔入教室。女老师一个趔趄,差点从讲台上摔下来,“吴小南,你给我出去。”

“你没有这个权利。”吴小南眼尾余光扫下下小语,扬起下巴,“首先我没有违反课堂秩序,我只是就你提出的问题做出事实陈述。其次,我付了钱来上课,我是顾客,是上帝,请你认识到这点,对我有最起码的尊重。另外免费再送你一句,千万别大吼大叫,否则别人会误以为你更年期提前。”

“你……”,女老师说不出话了。

“老师,继续上课吧。学校知道了,你要被扣奖金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教不了你们这样无法无天的学生。”女老师的鞋跟咔嚓声断了,她弯腰去捡,嘴唇泛白,捡了几下没捡起来,干脆一把拽起桌上的讲义,猛地拉开门,跌跌撞撞奔出去。门重重关上。

“她哭了。”有人望着门外说。

“听说她老公要跟她离婚。所以脾气恶劣了些。”有人小声说。

“跟她道声歉吧。”有人看着自己的书本说。

“你交了钱,我们可也是交了钱的。你一个人不想上课,我们可是想上的。”有人在吴小南身后说。

“她走路像个瘸子。”有人看着窗外说。

“她的日语发音还没我标准。正好,让学校换过一个。”有人大声说。

“放屁也得看看时间与地点嘛。连自己的肛门都管不好,还能指望他干什么?”有人不无挖苦地说。

“常人之屁,如木槌敲破鼓,喑哑不明。这位仁兄的屁实如洪钟大吕,八音齐奏。将来定有出息。”有人嘻嘻笑着说。

“屁,肠气也。肠气经由肛门排出体外,俗称为放屁。健康人每天有不等次数的放屁现象,其频率由每天6至20次不等,而其排气量亦在每天500至1500毫升之间。”有人极其认真地说。

……

小语收好课本,起身,出了教室,往日语进修学校大门走去,心里似打翻五味杂瓶,脑袋里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都装些啥玩意。以后发誓再也不吃街边的烤红薯了,哪怕它再香再好吃。小语捏紧拳头有些忿恨。自己下午确实贪嘴,吃了两大个,弄得晚饭也不想吃就跑来上课。结果丢人现眼了吧。小语撅嘴,委屈地瞪着出现在面前的吴小南,“就是你。全怨你!”憋了半个多时辰的眼泪终于哗哗地淌下来。小语是小南的女朋友。也是小语的提议,说两个人都去学学日语吧,以后就算不能去那里留学,也多有一个金饭碗。吴小南嘿嘿地笑,没吭声,拉起小语的手,肚子却叽哩咕噜叫起来,有些尴尬,“小语,去吃点东西吧。我在单位上做图片,连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呢。”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晓得吃。你是猪啊?”小语愈发生气,挣脱开吴小南的怀抱,“我走了。”

“别这样嘛。我又没说错什么。这个女老师完全有病。”小南摊开双手。

“你当然不会错。你从来就不会错。你都貌比苏秦相似张仪又怎可能错?”小语跺了一下脚,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突然溢满鼻腔,酸酸的。眼前的吴小南就似纸糊的样,眉眼虽还是那个眉眼,可刹那间已陌生得紧,让人害怕。小语尖叫了声,开始跑。吴小南愣了下,也就跟在后面跑,跑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跑吧。日子会因此姹紫嫣红。街心一位女子婀娜走过,她的乳、腰、臀如流水波动。嘴唇甚为干燥,吴小南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并没有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正把小语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一点点吹硬。

“请把我的心剜出来,因为爱情,我已带来小刀,还有赤裸的胸膛。你满意吗?你还有什么不相信?你把我整个煮了吃吧!”

吴小南边跑边放声歌唱。这是他自己填的词谱的曲。当年他就是凭着它一举掳获了号称校花的小语。他唱得着实不赖,可惜跑在前边的小语耳朵里现在全灌满了冰凉的风。她听不见,只是愤怒,越来越愤怒。这愤怒是如此巨大,如同闪电,一道浅蓝色的闪电划过脊梁,也划过天穹。眨眼之间,那些风、淡淡的光、皆被黑压压的云一扫而空。云,野马般奔来,其势汹汹,眼看就要越过头顶,猛地,缰绳被只看不见的手勒紧,扬鬃掀蹄,灰溜溜一声长嘶。

雷声敲下。豆大的雨点打在小语脸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应该说,吴小南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她就是难过,非常难过。她继续跑着,越跑越快,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惊慌地踏着水声。吴小南慢慢停下脚,张大嘴。他有点不明白,但没等想明白,他已拦下一辆的士,“师傅,帮我追上前面那女孩。”也就在同一刹那,轮胎的刹车声在暴雨中发出尖叫。小语摔倒了,被辆光阳机车撞翻。机车上坐着两个人。前面浓眉大眼的是赵松,后面尖嘴猴腮的正是朴晓德。瓢泼大雨像鞭子般抽下来,小语疼得说不出话,挣扎着想起身。赵松与朴晓德对视一眼,朴晓德刚想开口说什么,赵松手一紧,封大油门,机车轰鸣着向远方窜去。吴小南赶来了,从的士上跳下,“小语,你没事吧?”

“没事。”小语吸了一口凉气。白茫茫的雨幕里,那辆黑色的机车正在迅速远去。“撞了人还想跑?我操他祖宗十八代。”吴小南的脸扭曲了,“你去檐边避下雨,我去追这狗娘养的。”说着话,跳上旁边的的士。小语撑起身,嘴唇翕动,“小南……”。话未说完,的士已开动,污水溅了她满脸,一股疼痛蓦然就揪紧心脏,她微弱的声音立刻被哗哗的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11

“你爱我吗?”

“爱。”

“爱是什么?”

“有人说,不上幡动,不是风动,只是心动。”

“我打不来机锋。我不是尼姑。”

“爱就是我们在沙漠里渴得要死时,发现前面一瓶纯净水,我捡起它,先给你喝,你一口气喝光,我再吻你,你唇上遗留的那一二滴水痕会让我心满意足。”

“听着挺煽情。万一那瓶里的水有毒,你这不是让我先以身犯险吗?”

“我先喝一口,没事后,剩下的全归你喝。我保证不会在你喝水的时候扼你脖子。”

“我若喝光了水,你渴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是否太不负责任?是你把我带到这沙漠里面的。”

“我会提醒你节约喝水,在没走出沙漠之前。”

“你都死了还怎么提醒?”

“我变作鬼也会跟在你身边。”

“也就是说,爱就是让相爱的两个人之中的某一个变成鬼?”

“我没这么说。这世上也没有鬼。我只是打比方。你别胡搅蛮缠,行不?”

“你不敢面对事情真相,所以不耐烦了。”

“我没有。”

“那好,问题回到开始。我们发现一瓶纯净水,水里也没有毒。但前面来了俩强盗,要抢水。而你只有喝完瓶里的水才有力气打过他们。你怎么办?”

“伪命题。”

“你一定得做出选择。事实上,这样的选择无处不在。”

“喝,然后,打。赶跑他们,再用我的血为你止渴。”

“血不能止渴。你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这个想当然的毛病是读书人最大的毛病,所以最后总是落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不喝,与他们打。我以我血荐轩辕。”

“逞血勇之气,被强盗乱刃分尸,我又再被他们卖去妓寮。你就打算这样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吗?”

“那你说爱是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所谓爱,不是那瓶水,而是你说的那沙漠。”

“爱是沙漠?”

“我不知道。就譬如此刻,虽然我们聊了这么久,可你还没弄清楚我究竟是男是女,就轻易地把爱吐出嘴。这是否很可笑?如果这是爱,那么,这样的爱只会让心灵更荒芜,它顶多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你这也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不认识你?说不定我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你。只是你眼里看不见我罢了。”

“算了,我有些累了。我下线了。下次再聊。”

屏幕上的字迹消失在虚拟的空间里,再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梅娜关上电脑,起身踱到窗前,往外望去,六点钟了,晓德还没有来。雨,仍在密密地下,虽已不再雷霆万均,却如同一把多情的丝线,把天地织成一个白色的茧。爱情便是这个谁也逃不离的茧么?梅娜的唇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她问过朴晓德,天空为什么要下雨?他说,它要向大地倾诉情意。所谓淫雨菲菲,指的就是天与地在干那个了。他的嘴真贫,不过,刚才在网上偶遇上的“苦行僧”嘴也有够贫的。男人的嘴巴都是模子里造出来的,连说出来的甜言蜜语都差不多。梅娜喝了口水,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喜极而泣的天空。如果说天空是男人,如果说雨水便是它的眼泪,那么它可真是没有出息。

雨水漂白了街道,大小不一的建筑在雨声中稀稀沥沥。

满地的雨珠儿滚来滚去。对面麦当劳餐厅桔黄色的穹顶下挤着群避雨的人。一对年轻的人在人群中旁若无人地接着吻,一个鲜红,一个深黑,在白晃晃的天光下,刺目得紧。在他们身边,还有个老人,乞丐模样,看不出性别,靠墙壁坐着,呆呆地望着天空,腿伸出石阶外,像一个灰色的逗号。他瞎了么?就算瞎子也应该听得见这雨声。梅娜往玻璃窗上呵了口气,手掌握成拳,印上去,弄出一块脚掌似的湿痕,再用食指为它添上五根脚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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