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白色的衬衣在走廊中飘摆,一个矮个子的人咚咚咚地用靴子底撞击地面。
那人走到偌大办公楼的主厅内站稳,看着中庭,以及中庭中飞腾的彩色大鸟,还有几棵高及天花板的巨大活化石树木。
这一切都很平常,现在外界是美好的夜空,而这里是一个庞大的隐秘地下建筑。
周围有人匆匆走过,他们都会偷偷瞥一眼身边这个白衣服的人,然后互相对视,或者窃窃私语几声。
白衬衣的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对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已经习以为常,眼下有别的更重要的事儿。
这人的身后大门内是一个会议厅,而里面正在进行一些激烈的对话。白衬衣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出现。但是不经意间那人感到一阵烦闷,用手捂着胸口。
会议室内,有人在高声言论:“这个人总归很麻烦。我们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她彻底压制住。”
“可……这是违背人权的……”
“什么狗屁人权啊!她这样算是人吗?!是一具嵌着特殊物质的人肉!她本身就不属于人权范畴之内!”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违背组织的事……”
“早晚她都会因为知道艾克非质的事情太多而出卖组织的!我绝对相信!她是个人,她也会有一己私欲的!”
“穆将军,您……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明白——”
“屁话多!像个娘们!闹心!”
坐在门口50多岁的男人愤然离席,其他几个人还在办公室被他的□□味儿呛得缓不过来。
现在是夜里11点,被称作穆将军的人早在两个小时前给几个同事打了电话说在秘密的会议室商讨自己的决议,和他一起谋划的人主要是个叫李洹的,但是李洹却迟迟没有现身,他等的不耐烦了然后自己主持新的决议,想办法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姓穆的将军可谓在这个国家的边防保卫方面立下赫赫战功,铁血汉子一个。而在那个会议室里面的其他人也都是可谓国之栋梁,肩负着一方使命,在每一个专属行业内部都是千金身家处于重要职位,而他们却时常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掩藏于表世之下默默来到一个地方——
这里是位于楚城市的一个在卫星图上被抹去的角落,诚然这不算稀奇,因为作为一个国家在各个方面的机密建筑都需要被保护和掩藏,这里也是其中之一。在翠绿的深山某处的一个废弃建筑就是那个无法标记的地方,而它不起眼的外貌下面却隐藏着一个庞大地下建筑。
走向废楼一个电梯可以直通地下,这里才是真正乾坤之所在。通明着灯光不分昼夜,和地表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恍如两世,地下30多层的建筑全部采用先进建材装修以保证其整体结构和构造的高强等级。
整个通高的白璧中厅伴随着四周环道回廊的明净幕墙显得尤为严肃震撼,匆匆行走于廊道的工作的人们带着木然的表情,有的穿着实验服边走边计算数据,有的靠在窗边望着中厅喝着咖啡补充精力,有的西装革履的带着公文一路小跑着颇有派头。
也许在现在这个时间的楚城夜里会有浮华的灯红酒绿和莺歌燕舞,是平凡的人们结束一天辛劳的欢歌亦或是疲倦的抱怨,人们甩开架子和鱼肉美酒美人儿混杂在一起释放者平凡人的欲望,在那里一切都平淡普通,代表着这个地球上绝大多数人们的生存状态。而在这个地下宫殿内却充斥着另一种莫名神秘的气息
——这里是一个组织在国内的分部,一个区别于表世那种通常人类秩序但又真正意义上维持着这个星球规则的组织。
但凡自愿服从严格效命于组织最高指令就必然要带着此生奉献的决心,所以这里的人们都以生命在遵从一条宗旨——
“一切为了全人类。”穆将军在这句话的标语下面的电梯口处停下来,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管子往电梯的按键上面刷,结果用力过猛给挥手甩掉地上了。
“狗娘养的!”他骂了一句,看到小管子滚远了就弯腰去追,直到发现那东西滚到一个人的脚下。
那人弯腰帮穆将军把那个小管子捡起来。那是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小管子,10厘米左右长,一头粗一头细如同一支大号的粉笔,粗的那一头内部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只金色的浮雕有怪异图腾的小球在内部镶嵌。
这是组织内部人员人手一个的身份识别器,和身份证是一个道理,但里面的小金球端部包含着这个人独一无二的dna和部分组织蛋白信息由各个终端识别,是彻彻底底无法仿造的,标识着这个人的身份唯一性。
抬起头看到了穆将军军服的肩章明白这个人级别比自己高的不是一点点,那人低头鞠躬表示行礼,闷声说:“将军。”
那人把那东西还给了对方,穆将军点点头重新用那特殊的透明小管扫了一下电梯按键,电梯开启了他走进去,然后按下上行楼层就等着门赶快关上,可是没想到那个人也不紧不慢的跟进来了。
电梯门关上了,防爆门上映出两个人清晰的影子。穆将军因为中年开始发福和年纪大个头缩水整个人显得像个酒筒。
旁边站着的人身材略矮,差不多165左右身高,清瘦干练,宽大白色衬衣和黑色牛仔裤都带着皱褶,一双马丁靴落着灰。
那人突然扭头看着穆将军,但将军完全没有正视的意思,因为对方一头狗啃的半长不短的乱发把脸遮了个严实让他极端反感,组织内部怎么会有这么不修边幅的员工,真应该好好整治风气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欠管教。
电梯到了地表,那个人走出去又朝将军鞠了一躬,穆将军还要重新下去,但他突然看到那人一头乱发被风吹开露出来的那张脸瞬间瞪圆了眼睛。
穆将军迅速反应过来一步跳出电梯,那水桶身材在电梯门处差点卡住,身后的轿厢因为他那一跳余震连连。“你……”他舌头顿时有些打颤了,后脑勺有种被浆糊刷了一层的麻木僵硬。
那人的头发重新铺盖在脸上没有说话。穆将军机械的四下看了一眼,而四周一片寂静,他不能判定自己到底是否身处险境便假装掩饰刚才的慌乱转身直径走开。
“穆将军。”那人伸手拦着他的去路。
“干什么?”他后退一步,仿佛她的胳膊带着毒液。
对方从腰间“倏”得抽出一支甩棍。
这人亮明了意图,没得选了。穆将军掏出跟随自己多年的那支短军刀上去就是一次快准狠的进攻,直逼心脏,却被对方已更敏捷的身手挥棍挡下,而且爆发力道惊人,让他顿感右手一阵麻木练练后退。
“妈的。”他低头唾骂在此卯足了劲头对准其腋下和肋骨处猫身冲过去打算左手生擒这部弱点右手进攻对方持拿武器的那只手,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这一招绝对能断她肋骨伤她内脏,幸运的话能砍掉她一只手。
然而他失策了。只见宽大的白衬衣一闪,那人整个凌空跳起全身下扑,一棍子把他脸打歪到一边,接着双脚就把他踹趴了。
穆将军一口好牙打落了七七八八,吐着血沫子咒骂着,但全身早就因为吃不消那一踹而动弹不得。
“……你干嘛……”他还没有吸取教训变老实,那个人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双乱发下遮掩的眸子从穆将军的角度看来如鬼魅般骇人。
她拷住那双肥厚的大手,伸手拖着他的领子向走到电梯,掏出自己的一个黑色小管儿刷了一下等门开了就把他扔了进去,伸手按下了电梯地下23层。
“臭婊56子!”他使劲浑身力气抬起一条短粗的腿朝她的小腿重重踢过来,这是她没料到的,一个踉跄摔在门后看着电梯门逐渐屏蔽那张龇牙咧嘴滑稽的花脸。
迎接穆将军将是一群荷枪实弹的人堵在电梯门口,然后将在一声不响的氛围中被押送进入地下23层某处的看押室内。
那人站起来扭头一瘸一拐地走向电梯口旁边的楼梯,通向某一层。
“怎么样?”一个女人朝她走过来问。
“无聊。”她平淡的回复了一句,走进一个标着“会议室”的房间找到一个沙发就四脚朝天的躺进去,还在疼的小腿被另一条腿压在上面挡住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受伤。
女人递给她一个毛毯,她盖在身上:“老穆,这个刺头终于被收拾了,看他还敢不敢再组织内嚣张了。人啊,太狂妄了早晚就要摔下来的。”
“rose麻烦你帮我关一下灯。我要睡一会儿。”沙发上的人含糊的闭上眼说。叫rose的女人走去关了灯然后走出房间关了门。
黑暗中她举起手机翻开信息,看到群里一条是来自“南宫铭”这个名字的,内容是:“刚听了那穆什么的取证录音,气死我了!他是想把你彻底变成试验品啊!我现在就在刑讯室,要不要我给他上点儿辣椒水什么的。”
下面有个“时玄”继续说:“楼上淡定。话说我们偷李洹手机的事儿会不会被他发现?”
接着是“叶秋全”:“我听rose说咱们任务下一个目标是李洹????????这老狐狸可不好办啊,我都害怕他是不是当时假装被安眠药迷晕,故意让我们偷着发信,然后醒过来再还原手机信息,然后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了……细思极恐啊……”
“时玄”:“楼上sb,我们顺水推舟等他面对这个事儿的反应,坐等李洹耍花招。他不是穆,他更懂怎么侧面进攻。他肯定会做出既符合组织安排又不太寻常的决议,看他明天会议上怎么说。”
“叶秋全”:“就你装逼。呸!”
“时玄”:“楼上滚粗,明天问了付阑就清楚了。”
剩下的是两个男生的斗嘴,这边的人困得打了个哈欠,懒得回复他们然后看了看邮箱,发现有了新的邮件就点开了——
那个地址从来没有见过,下面有一个连接,却是个组织内网的网盘。里面却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以及搜集的相关证据,被举报者则是一家叫“”的老板,组织内部底层人员,专门给内部人员理发(宇城也曾经去那里剪过头发)。
举报内容为:窃取要员dna和非法参与艾克非质研究。她皱了皱眉头,这两项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而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做到?她打算回头再研究调查。
四周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心跳,蜷起身子卷起来那条被踢中腿的裤腿摸了摸,除了干了的血什么都没有,连疼痛都消失了,刚才确实被那个男人鞋下面藏匿的刀片刺中了,但伤口却迅速的愈合了。
习以为常的重新躺好,她拿出上衣口袋那个类似储存卡的东西在毯子底下悄悄的塞在沙发的夹缝中。
胸口又异常疼痛起来。
她感到一阵燥热,揭开毯子伸手解开衬衣上面两个扣子。黑暗中她锁骨向下两尺正中的位置有个奇怪形状的淡淡伤疤隐隐发着幽光,那就是组织内部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物质——艾克非质。
……
……
第二天的会议上所有人都拿着一份草案,但所有人也都昏昏欲睡。
长桌那头的秘书长还在滔滔不绝,但有人可能连草案的第一行都没有看进去。主要是关于组织内部特勤组派出一项重要任务的决议,一般情况下听说和自己手下的部门没什么关系的大领导们都懒得再多看一眼。
“如果各位没有意见就依照程序让特勤组执行这次任务。”带着眼镜的秘书长梳着一尘不染斯文的偏分发型一脸严肃的整理者桌子上有些凌乱的文件,会议室在座的一群人暂时没有话说。
“咳——嗯——”一个身穿军装大腹便便的谢顶男人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板放下手机:“对于这个任务,我有两点想说的。首先,特勤组需要注意发挥综合素质,毕竟地下仓库废了那么久还是个实验舱,所以要注意各类突发事故的防范;其次,我希望这次任务能够有侦查组的配合协作来完成。”
他的眼睛锐利的转了一下,周边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从会议记录上抬起头,有人对旁边的人小声的说着什么。
“李洹将军?”戴眼镜的男人等着他解释。
“付阑,侦查组和特勤组同属于应对案件侦破和事件调查以及处理类的部门,这次让他们两个合力配合是想互相激励提升一下,尤其是侦查组,成员太年轻做事儿轻率缺乏磨砺。当然啦,他们都是你下面的部门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提个建议,让办事效率提升一下。”李将军只顾笑着喝了一口自带保温杯里的水。
其他人看到付阑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空气中开始出现尴尬的氛围。
“侦查组……总归有些特殊原因不适宜接手这次的任务。”付阑说着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刚才因为觉得会议无聊已经昏昏欲睡或者偷偷玩儿手机的几个人也都打起精神看着他们。
李将军依旧笑着摇摇头,随后没有人再说什么,付阑整理了一下文件示意会议继续。
两个小时之后所有从会议室里面出来的领导们都活动者腰椎和颈椎,付阑那种较真强迫症的性格是很能拖延会议时长的,这也是他不招人待见的一方面。
付阑最后一个从里面走出来,刚好门口的时候突然决定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几秒过后在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带着骚气男人的声音:“别吵架!怎么回事儿?别吵架!怎么回事儿?别吵架!怎么回事儿?别吵架!怎么回事儿?……”
付阑顿时满脑子一阵黑线,那是自己在几周前熬夜加班敷面膜的时候,听到走廊上有两个年轻员工为了图纸而大吵然后出门劝架的声音,不出所料应该是某人给录下来做成了手机铃声。
他走出去和一个男生打了个照面,那男生一副斯文仪表,干净利落的夹克衫和牛仔裤,手腕上穿戴手机、一尘不染的眼镜以及蓬松头发上一撮不听话的呆毛都显得那个年龄的男生既稚嫩又些许成熟。
男生瞬间尴尬了几秒然后和付阑一起习惯性的都推了一下眼镜,两个人没说话转身朝供应咖啡和茶饮的休息室走去,因为这个时间人们都去吃工作餐了,休息室里面没有一个人,是个说私话的好地方。
“你这么明显的偷听不怕被指控逾越权限吗?还有,把那个铃声给我删了!”付阑一直眼睛直视前方压低声音好像和空气说话,他走向吧台一个角落给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速溶“死亡之愿”。
“我是后来才去的,可情况不出所料,李将军的做法果然新奇。”男生也回复空气一样背对着他在旁边的杂志架子上翻看新一期的《sciencex》,假装没有听到铃声的事儿,“付老师,如果我没猜错,这叫放虎归山吧?”
“现在问题来了,时玄,如果你是刘宇城,再次面对自己过去,会发生什么?”付阑深深感受了一下咖啡浓烈的气息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典型的□□成瘾。
他曾经严肃教育过手下的员工遇到心烦、抑郁、懒惰、和便秘这些严重阻碍工作进程的个人问题,那么手边最好的解决良药就是咖啡。
而他现在手边的磨豆机、虹吸式咖啡壶、开水器和一筐子各式各样的咖啡豆和速溶粉都是自己专属的,合适的位于书架旁边的位置,周边的水果取拿也很顺手,堪称完美。
“我不学心理,我不知道。”时玄看着那篇描述人体肌动蛋白一种从未发现的新机制的论文。
“我恐怕这个可能不是心理学范畴的。”付阑凑过来看着那篇论文然后指了一下,“我认为艾克非质携带者重新回到一个过去的重要时间点会触发些什么。不,不是说她真的穿越,而是说那里曾经遗留了很多她曾经的回忆,甚至……某些说不清的东西。”最后一句是为了打消时玄那种把脸都拧歪的疑惑。
“所以她一旦回到那里,一切都不好说也不好控制了吗?”时玄合上杂志,“艾克非质会作出相应的反应?……八年前的那种情况会再次出现?”时玄的脸色已经变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