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跟不小心接触核心机密而受到处分,也不至于在圣诞夜也要关禁闭吧?你还有人性吗?”男孩眯着眼睛看着她。
但随即发现她的表情有些窘迫就挥挥手不耐烦的说:“他们又要借着这个机会碰头商量那什么物质的事儿。六大流氓家族,每天除了钱就是权。”
这是第一次男孩对她说这么多话,看得出他喝了不少的酒,女人笑笑。
男孩拍拍木门说:“别光笑啊,他们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早完成就可以让他们放你走了。早日跟艾质结合才是正道儿,可是先知没出现,说明你不合格啊!”男孩说的这些她不知怎么回应,身后的艾克非质黯淡地摇曳着。
放走自己?怎么可能……女人的眼神也随着艾质的光芒而黯淡。
他知道自己说多了,也沉默了许久说:“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看着你这样,被他们抓到这儿……说实话,特别难受……”
然后是很久很久的沉默,星光和远处塔楼上的焰火闪烁在彼此之间温热的空气,她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话突然变多了,只是觉得眼前男孩瘦削的肩膀离自己那么近,之前从未感到这个人是这么触手可及,他低垂的头在臂弯却开始颤抖,然后便有大滴的眼泪落下。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那柔软的发丝,慢慢地靠近,嗅到他独特的香味。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很轻很温柔的合在双手中心止住泪水低低的说:“我在想我妈……她很年轻就嫁给父亲,聪明貌美但没有势力所以只是被当成生孩子的工具,生了三个男孩就被父亲赶出了家门,我们都被监视着不许去找她。后来她疯了……3年前的今天找到她在雪中冻僵的尸体……”
女人摸着他的头渐渐贴近这个男孩,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酒香和冬夜寒风的气息。
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重见天日,也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安慰他,她被囚禁在这里的7个月已经心死,找不到所谓的接近上帝的真相,也没有可以感化他人的勇气,但她此时却能够感到自己心中升起温热的情怀,那种发自内心的暖流想通过指尖传递给他。
她尝试着跟着窗外的颂歌唱了起来。
男孩抬起头,泪眼看着她,然后拨开挡在她面前凌乱的长发缓缓的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两个人倚靠在小木门边上互相握着手唱着圣诞颂歌,看着泛着微光的蓝色落地窗。她第一次希望时间再慢一些,这一夜就让它永恒多好啊。
屋子中央那尊蓝蓝的幽光开始变得闪烁欢快。
从那开始,一切都有了变化,男孩不再敲敲木门递过来东西就走了,他们总会敞开心扉聊一会儿,他很自大喜欢聊着自己知道的一切组织里新奇的事物,她静静地微笑着聆听偶尔发出惊讶地赞叹。
他们不再谈能否找到通向上帝的方法,而是谈着那些书本上最神奇的记载,讨论着书本外那片最自由的世界。
“你真的都记得你前世的事情?没撒谎?”男孩很惊讶,他翻着自己找到的典籍摊开在木门框上要找到从古到今类似的例子。
女人笑着点点头:“我怎么能向小孩子撒谎呢?”男孩不屑地翻着白眼:“这么说你倒是回回都能躲过孟婆汤咯?”
“这是上帝的旨意。”女人看着手中的书。
“哦。”男孩却不以为然。
“这不就是你们组织追求的吗?”女人很诧异他不感兴趣的的态度。
“那又如何呢?人总是想不走寻常路,标榜自己与众不同。我觉得这是一切欲望的根源。追随上帝,信仰上帝,甚至成为上帝又能如何呢?当上帝真的那么有意思吗?组织内部的最高旨意是为了全人类,他们希望人类能够超越自然和宇宙,所以才疯魔一般迷恋一切可以追赶上帝的技术,说白了都是想长生不死永远享福,哼,生为人却枉为人,内心早就丑陋了还谈什么上帝?”他一口气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最近看了十二宫星座对应出生人的性格。你怎么看起来不像天蝎座呢?我以为你们这类人都性格内敛含蓄。”女人笑着看他。
“拿星座说事儿最幼稚了。”男孩翻了翻白眼,“像你这种大妈就喜欢唠叨这些没用的。”
“搞得你特别懂我似的。”女人笑着埋头翻了一页,“你连我的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工作都不知道。”
她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而男孩也头一次遇到这个问题,他们彼此都认定了对方眼前这种奇怪的状态却从来没有想到别的。
“我叫黎黎,是个作家。”女人抚摸了一下手中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你在前天找到的这本书就是我写的。真没想到这本书也被搜集在这里。也许是内容与上帝有关吧。”
男孩愣愣的看着她手中那本带着彩色插页的书,上面全是手稿翻印的。他当时在墙壁的石道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正是他百无聊赖查看以“s”开头的书名随手拿到的。(《沉默之海》的英文名为《》)
“这上面记录了我的前世今生。”
“你能看到你的过去,那能看到未来吗?未来的某个人生的样子。”男孩问她。
“我也能看到我的未来,但是我还不想告诉你,我怕你在我死后还在寻找我,把那个转生的我当成了我。”她回答。
“以后的转生你都能看得到?”男孩感到更加难以置信。
“每一个,每一个都可以,有些甚至是一瞬间的生命就消失了。我无法形容那种预知未来的感受,并非非常清晰,而是感到自己在一条长河中行走,知道河中漂流的任何一种形态都是自己。而这条河会无限接近尽头却始终无法跨过。因为那里就是上帝存在的另一个宇宙,是我未知的另一种法则。”
“也就是说……额……你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男孩皱着眉头看着她,感觉这个人确实有种老年人慢悠悠的感觉。
女人微笑着摇摇头:“每个肉体都赋予新的我,我并不希望被看待为永生的例子。这样的话,对我此生还有留恋的人就会拼命寻找我下世的信息,那我岂不是成了骗子?”
男孩眯着眼睛坏笑一下:“哦,是不是你曾经为了摆脱某个痴汉而自杀,转生之后就能逃避责任了啊?”
“是吗?我不记得了耶,可是听起来蛮像我的~~”她撇着嘴挑着眉毛。
“你在讲什么玄幻故事呢?”男孩听得头发直竖,“不过像我们这种一般人连河都没有,也就是一瞬间亮了就灭了的小虫子,连上帝在哪都不知道。”
“他就在一个地方,很模糊,很温暖。”她重新看着手中黑色的封面,“所以我才不害怕任何一段加载在自己身上的生命消亡的痛苦,即便没有转生,或者转生后也忘却了,但我知道上帝就在那里,是每一个灵魂的终点,那里才存在着永生和永乐。”
她闭上眼睛,露出安静的笑意,身后玻璃樽中的蓝光神奇的开始变亮,而她的身体也开始发出莹莹的蓝色亮光,男孩惊讶的合不拢嘴。她睁开眼睛笑着深呼吸一下,蓝光又褪去了。
“那……那是什么……你,你怎么做到的……”男孩喃喃的盯着艾克非质的光芒渐渐平息。
“共鸣。”女人走过去抚摸着艾克非质晶莹的玻璃樽,那个沉浮微亮的小点似乎感受到她的靠近而变得微微颤动,仿佛一个单纯的孩子瞬间欢悦起来,“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她转身看着窗口还张着嘴发愣的男孩笑出声:“很久之前我还想方设法的逃跑,觉得这里就是牢狱,后来我知道我错了,这不是束缚,而是责任。”
她贴近那个小小的荧光似乎在倾听,“我感到它在呼唤我,它需要我,在灵魂深处渴望和我共鸣。”
“我不能理解……”男孩说。
“也许教会能够理解。”他们身边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两个人猛然扭头看到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站着一群穿着“md”教袍的人,领头的主教拄着权杖看着两个人。
“你的机会到了。艾克非质和人类机体的融合试验理论成功了,你很幸运能接受试验,一旦成功,你们都会拥有接近上帝的体质了。”主教用权杖指着女人。
女人后退了一步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她的面色开始惨白,那些人终究发现了她不能再掩藏的秘密。
屋子中央的艾克非质被人抬了起来切断了和台子下面机械的联系,“我们?”男孩诧异的看着主教,但那人只是招呼一群人逼近那个开始发抖的女人,她已经退到窗口,沉重的脚镣发出杂乱刺耳的哗哗声。
“等一下!那个试验?”男孩冲着主教喊,“我父亲说那个试验理论上也未必能成功啊!”
主教凶狠地瞪了一眼努力把头从窗口挤进来的男孩厉声说:“只是在肉里塞进一块石头有什么难度?!把人带走!”几个人扑上去抓住女人,她惊恐地挣扎着却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男孩被窗口限制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把女人押下楼梯。
男孩心脏猛烈的跳动,他飞速跑下墙壁内的螺旋楼梯跟着那群人跑入了圣主堂大厅,大叫着就朝他们冲过去,那群人恐吓着把他撂翻又踢又打,女人声嘶力竭地制止人群,主教皱着眉头一棍子击中了女人的腹部让她顿时哑了声音痛苦地弯下腰,手上那本黑色的书掉在地上。
那人缓缓走过去捡起来看着黑色的《沉默之海》然后扭过头问男孩:“mrchen,这是什么?是她挑选的,能够通往上帝的指南?”
男孩冷笑一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面上带着许多倒刺的短剑挥向他的手,主教惊叫一声丢掉书本向后跌坐捂着手,指缝中献血流淌,看得出来那些倒刺的伤害面很大。
他站起来捡起书,拿起一把烛台就放了上去:“对,没错!这本书就是通往上帝的指南!你们没了它就不可能完成实验——”他只是情急之下说了个蹩脚的假话,他连里面的内容都不知道。
突然一阵细微的寒风略过,三支小型麻醉针狠狠扎向他的后背,在他扔掉书本还在身上乱摸的时候就已经感到麻木延伸到了全身。
意识模糊之际只看到一个人从他背后走到主教面前摘下兜帽冷冷地看着地上男孩仇恨的双眼,那是他的父亲,他把书捡起来扶起来主教然后冲几个抓着女人的人示意点头,一群人便撤离了这里。
从这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为什么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