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按键盘上方向键←或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enter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可回到本页顶部!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收藏到我的浏览器”功能和”加入书签”功能!我不容分说,握住她手臂不放,那纱布缠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迹隐然渗出。我心底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你的手……”我惊疑着,把目光投向那一碗浓黑的药汁。
陵容缓缓落下泪来:“是。那r我进来正巧听见温太医说以人r做药引姐姐的病可痊愈,所以才尽力一试。希望姐姐可以药到病除。”
我震惊之下唯余了感动,不觉湿了眼眶;“你疯了——那不过是温太医一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可以当真呢。况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过些r子自然就好了。”
陵容摇头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陵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个一个湿润的圆晕。她道:“自姐姐再度得皇上爱幸后,我便觉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可是因为皇上也宠幸我的缘故么”她的态度坚定而凛然:“妹妹在宫中无依无靠,唯有姐姐和皇上。若是因为皇上的宠幸而使姐姐生疏,妹妹我宁愿只要姐姐的。”
我叹息:“陵容,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
陵容没有再让我说下去,她哀婉的声音阻挡我的:“姐姐,眉姐姐已经和咱们生疏了,难道你也要和我生分了么咱们三个是一块儿进宫的,我虽然比不上眉姐姐和你一同长大的情谊,可是当r在甄府一同度过的r子,妹妹从没有一r忘怀。”
陵容的话字字挑动了我的心肠。甄府的r子,那是许久以前了吧。陵容寄居在我家中,一同起坐休息,片刻也不离开,连一支玉簪子也要轮换着带。那样亲密无间。宫中的岁月,消磨了那么多东西,连眉庄亦是生疏了。我所仅有的相识久远的,只剩了陵容一个。
我真是要与她生分了么
我握住她的手,道:“傻妹妹,就算你一心为我,又何必割r做药自残身体呢”
陵容面上带着笑,泪珠滑落的痕迹曲折而晶莹,令人看在眼中无比酸楚,她一字一句用力道:“因为你不仅是我在宫中唯一可依靠的姐姐,更是我朝思暮想的人的妹妹呵。”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心跳的声音蓬蓬地厉害。这许多r子以来的隐秘揣测和惊心,步步为营的提醒和阻止,这一刻她乍然告诉了我,恍如还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
我忙捂了她的嘴,环顾四周道:“你不要命了么——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陵容笑得凄楚,那深重的忧伤仿若被露水沾湿了洁白羽毛的鸟翅,沉沉的抬不起来。她缓缓道:“一进了宫,我的命早不是我自己的了。”她凄然望着我:“原知是配不上担不起的,深宫寂寞,不过是我的一点痴心妄想而已。本来甄公子与少夫人门户相当,理当琴瑟和谐,我也为他们高兴。可是如今竟成了这样……”
她的话,重重撞在了我的心上,痴心妄想——我弹奏“长相思”时那一点记忆,算不算也是我的痴心妄想呢可怕而又不应该的痴心妄想呵,除了玄凌之外,我是不该再想起任何一个男人的。
我怔怔出神一笑,片刻慨叹道:“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呵。生是皇上的,死也是皇上的。”
陵容喃喃自语:“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她痴痴举眸,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绢子:“那么我的心……是谁的”
我惘然摇头:“心也不是我们自己的。”
陵容看着我,静静道:“是啊。什么都是皇上的,心也是。那我就留出一点心,让我偶尔想想值得我想的人,想的事吧。”
她对哥哥竟是这样的真心,这些真心,一如她进宫前那一晚无声而孤寂的仰望。清冷月光下,她独自立于哥哥的窗下,凝望他的身影。我不忍再听,拉住了她,道:“把药倒了吧,我不能喝你的血r来治自己的病。”
陵容恍若未闻,目光只驻留在我身上,“姐姐,我是不会害你的。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呵,也是唯一肯帮我的人。姐姐,你要相信我——这宫里,只有我们姐妹啊。”
诚然,我被打动了。那些曾经的疑惑和耿耿于怀的y影在她恳切的话语中渐渐消弭了不少。得宠如何失宠又如何我和陵容,都不过是这深宫里身不由已的女人中的一个。
我们没有身体,也不能完整保留自己的心。唯一残存的那一点,又牵挂着太多太多的情与事与人。该牵挂的,不该牵挂的,那样多。
我们能争取的,不过是帝王那一点微薄的轻易就能弥散的恩宠。为了活着,不能不争,不能不夺。我们所不同的,只是这一副很快就会老去的皮囊。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晚景或许会是一样的凄凉。到时围炉夜话,促膝并肩的,不只是年少的我们,更是老来无依的我们。
如此这般,我还能向她耿耿于怀么算了罢!算了罢!
卷一正文第八十章蝉鸣逐风来
那一r的j心剖意后,我与陵容又逐渐亲厚起来,也常常结伴去皇后宫中请安侍奉。玄凌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妻妾和睦的景象,加之华妃复起后也并无什么怀有敌意的大动作,后宫平和的景象,玄凌对此似乎很满意。
过了端午之后十数r,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数名宫人羽扇轻摇也耐不住丝丝热风。于是玄凌下旨,迁宫眷亲贵一同幸京太平行宫避暑。
一众后妃并行,除却不受宠且无甚地位的妃嫔之外,唯独眉庄也没有跟随来太平行宫。她向玄凌请辞道:“太后从不离开紫奥宫禁避暑,臣妾愿代替皇上留于宫中陪伴太后,尽心侍奉,以尽臣女孝道。”
这样冠冕而正大的理由,玄凌自然是不好驳回的,只对眉庄的言行加以表彰和赏赐,让她留居宫中。
行至太平行宫,早有大臣内侍安排好一切,玄凌仍住在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皇后住光风霁月殿,我如从前一般住在临湖有荷花的宜芙馆,而眉庄曾经住过的玉润堂却由陵容居住了。
至太平行宫避暑后的第一天,我便去陵容处小坐。然而内监引领着我,并不是去向陵容从前居住的“繁英阁”,一路曲径蜿蜒,我问道:“安小媛不住繁英阁了么”
内监赔笑道:“回娘娘的话,安小主如今住在玉润堂了。皇上的意思,安小主和娘娘素来亲厚,住得近彼此有照顾,去皇上殿中路也近。”
我“哦”了一声,道:“本宫还有事,先不去安小媛处了,你退下吧。”那内监打了个千儿,起身告辞了。
槿汐扶着我的手慢慢往回走,见我神s愀然,试探着道:“娘娘是为沈容华的事伤感么”
我止住脚步,点头道:“昔年眉庄春风得意,如今这玉润堂已是陵容在住了,当真是物是人非。我怕一过去,难免触景伤情。”
槿汐道:“娘娘重视宫中姐妹之情,甚是难得。只是娘娘也当清楚这宫里娘娘小主们多的是,今r你得宠、明r她得宠,并无定数。娘娘虽在意沈容华,也不必在此事上伤感。”
我黯然一笑:“槿汐,我总是爱在这些小事计较难过。”
槿汐笑道:“娘娘有时的确容易多愁善感。但也只有心肠温柔之人才会多思,冷酷之人是不会的。”她微微正s,“但此番安小主居住玉润堂,一是因和娘娘亲近,二是皇上便于召幸。娘娘不会看不出来,安小主之得宠已不下于当r的沈容华。”
我看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槿汐稍作思量,轻声道:“奴婢不解娘娘为何与安小主生疏,但必然与小主失宠后再度染病有关;也不知为何与安小主摒弃前嫌,复又和好,但必然与娘娘此次风寒时小主为您亲自熬药有关。奴婢虽然不明就里,但娘娘失宠时小主未曾有一r照拂,如今又亲自熬药,反复之心实在令人难以揣测。”
槿汐的话一针见血,亦是我心底深藏而难言的顾虑,我道:“你也觉得她令人难以揣测么”
槿汐轻声答:“是。”
我徐徐走至树荫下坐下,“我何尝不是这样认为。我病中她割r为我疗病,其实我的病何至于此可是人心再凉薄,总有一丝可亲厚处。陵容,也有她自己的牵挂和不舍。我纵使曾经对她心有芥蒂,但是她所牵挂的,我也不能不动容。”
槿汐道:“奴婢不清楚娘娘所指安小主的牵挂是什么,但请希望娘娘有华妃一半的凌厉狠辣。”槿汐见我沉默,以为我生气,立即跪下,面不改s道:“请恕奴婢多舌,娘娘的不足,在于心肠太软、为人顾虑太多。心肠柔软之人往往被其柔软心肠所牵累,望娘娘三思。”
我静默着,风很小,簌簌吹过头顶繁茂的树荫,那种树闲,又没规矩约束着,也就随心所欲许多。只当,是给劳顿的身心一点安详吧。
七月的第一r,宫中举行夜宴。皇后居左,我与陵容并居右下,玄凌则居于正中,一同观赏歌舞欢会。酒正酣,舞正艳,玄凌派去慰问太后的使者已经回来,当即禀告太后身子康健。玄凌十分高兴,连连道:“母后身体安康,朕亦能安心了。”说着便要重赏为太后医治的御医。
陵容含笑举杯,道:“太后身体好转,皇上除了要重赏身御医这外,还应该厚赏一个人呢”
玄凌沉思片刻,问:“是谁”
陵容笑言:“皇上忘了是沈容华一直陪伴悉心照顾太后么”于是目视使者。
使者毕恭毕敬道:“沈容华照料太后无微不至,时常衣不解带,亲自动手,连药也亲自尝过才奉给太后,太后屡屡赞容华孝义。”
玄凌恍然大悟,欢悦道:“的确如此,沈容华r夜侍奉,甚有苦劳。”当即传旨道:“禀朕的旨意去紫奥城,进容华沈氏为从三品婕妤,俸禄加倍。”
皇后含笑谨言:“皇上赏罚得当,孝顺母后,当为天下人效法。”
玄凌笑容满面,很是愉悦,向陵容道:“自当谢容儿提醒。”又道:“容儿久在小媛一位,谦和得体,实属难得。便擢为正五品‘嫔’罢。”
陵容忙起身谢恩,然而皇后问:“以何字为封号”
我为玄凌满满斟上一盅酒,他兴致极好,仰头喝了,随口道:“便以姓氏为号罢。”
陵容一呆,脸上飞快地划过不悦的痕迹,很快保持住笑容,再度依依婉转谢恩。
皇后与我互视一眼,不由面面相觑。从来妃嫔进封,凡遇贵人、嫔、贵嫔、妃、夫人与四妃,皆有封号,并以此为荣,骄行众人。唯有不甚得宠或家世寒微的,才往往以姓氏为封号。陵容并非不得宠,那么无封号一事,只会是因为她单薄的出身。
安嫔,这个位分本来颇为荣耀,但因封号一字之易,这荣宠便黯淡了。我心下哀怜,以目光安慰陵容,正欲为此向玄凌进言。
华妃的眼风很快扫过我,盛气微笑向玄凌道:“其实安氏的‘安’字很是好的,取其平安喜乐,比另想个封号更好。”说着面带讥讽之s看着陵容。
陵容只作不见。我想一想,再说也无必要了,华妃开口,玄凌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何况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恐怕陵容自己,也不愿为了一个封号而让玄凌印象不佳。而此时此刻,她心里必定是十分难受的。她会不会怨恨自己的家世出身,并且深以为耻。她那样敏感的人,自然是难以接受的罢。而这一切,玄凌是无意顾及的。他只是凭他的直觉,想起陵容并不显赫的出身和门第。
夜宴至此,于她,已是索然无味了。
我叹息,然而暗暗里还是一丝连自己也莫名的欣慰,陵容在玄凌心中,不过是如此罢了。
后来欣贵嫔在我面前提及此事,还是有些忿忿和幸灾乐祸的意味:“妹妹虽然和安嫔j好,我也不怕对妹妹说——你那位安妹妹实在太会装乖卖巧了。沈婕妤劳苦侍疾只进位一级,她却因为自己提及沈婕妤的功劳而晋升一级,你说是谁得意了。”她拿绢子按一鼻翼上的粉,不无快意道:“幸好皇上英明,虽然进了嫔位,却连封号也没赐她一个,我可瞧见她回去路上都气哭了,平r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天气热得似要流火,我含了一块冰在口中,慢慢等它化了,方道:“欣姐姐何必老说安妹妹,也未见她有得罪过你。她没有封号本就伤心,姐姐何苦老要牢s几句。”
欣贵嫔磕着瓜子道:“沈荣华晋了婕妤我是心服口服,那是她份属应当的。要不是昔年那些风波,恐怕早在贵嫔之位了。我只是是个瞧不惯安嫔那狐媚样子,永远都是一副可怜像儿,像是多大的委屈似的。难为妹妹你还能和她和睦相处——”欣贵嫔向来不喜欢陵容,人多时也常常不和她言语,若说是嫉妒,更像是发自心底的厌恶。
高华门第的女子,往往会瞧不起出身寒门的女子,所谓豪门与寒门的对立,不只是朝堂,后宫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