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杯酒。在干杯之际或也有几分真情。但酒尽歌阑,也就算了。
寂寞的车号是城市疲惫的鼾声。
而城墙之上,却有着这个城市最后的爱情上演。
我与秦钺,仍然在每月的十五之夜于城头相会。这段明知没有结果的感情,已经成为我生命不可割舍的一部分,血液那样贯穿我的全身。
另一面,我与九问的见面也比以前更频繁了。只为,我需要他的安慰,需要他在大太阳底下对我实实在在的陪伴。我无法解释自己这种情感的游离,或许,是因为我越来越害怕孤独吧?
九问说:“现在我倒觉得,咱俩可能是真的没戏了。”
我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九问解释:“男女交往,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从不认识到认识可以有上千种途径,哪怕变成仇人打得你死我活都不要紧,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嘛。最怕就是感情升华,变成兄弟姐妹,那可就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不信,你从这走路姿势就可以看出来。”
我笑,觉得这种说法倒也新鲜有趣。可是东大街上情侣如云,看在别人眼里,我们也未尝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九问不然,指着前边说:“才怪呢,你看,那紧紧挽在一起时不时交头接耳的才是恋人;那一前一后表情淡漠平静的多半是夫妻;那并排走着、时快时慢的,大概是刚认识不久正在试探阶段的男女;而咱们,这种谈笑风生,又熟络又自然的,就只能是红颜知己,革命战友了。”
说得我笑起来,一边顺着他手指望过去,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愣住。
是高子期!而他的臂上还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我起初猜这大概便是他的妻子,可是年龄看着不像,那女孩分明比黛儿还要小上几岁。我于是又猜那是他妹妹,但两人举止亲昵,神情暧昧,令我无法自圆其说。
照九问的说法,他们的关系只有一种解释,即是情侣。
我禁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路尾随。
他们没走多久就拐进了一家私营录像厅,我看一眼海报,片名叫做《春光乍泄》。
大太阳下,我忽然愣愣落下泪来。
九问安慰我:“也许他有他的理由。”
“理由?爱可以有一千条理由,可是背叛,永远毫无理由。他背叛妻子已经是错,现在又背叛黛儿,他简直禽兽不如。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黛儿,我要告诉她,她爱错了他,她必须醒过来!”
九问忽然脸色一变:“唐艳,你是不是认为,一个人一旦爱上了,就再也不可以爱上第二个人?”
“当然。”我看一眼九问,又赶紧改口,“我是说如果两个人已经彼此有了誓言,就当然应该坚守承诺。”
九问松一口气:“也就是说,有一天如果我爱上了别人,你仍然可以接受我做朋友了?”
我惊讶:“九问,我一直当你做朋友。是不是你已经找到最爱的人了?是不是?告诉我,让我为你祝福。”
“现在还没有,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终于遇到所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望着九问笑一笑。
黛儿不理我,继续说下去:“第二件事,我还要求你,如果有一天你去北京,请你帮我把那只旧小壶还给琉璃厂的那个老板,告诉他实情,告诉他,他并没有‘打眼’,是我年轻不懂事,作弄了他。”
我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不妥,黛儿的语气,简直有种交代临终遗言的味道。低下头,我忽然注意到黛儿的杯子,喝了这么久,她的杯子居然还是满的。
这时候黛儿说:“艳儿,拜托你,我走了。”
“走?你今晚不住这儿?我还有很多要和你说呢。”
我诧异,她明明已经换上睡袍了,要到哪里去?
但是她已经站起身来:“艳儿,如果你看到我妈妈,告诉她,我爱她!”她仰起头,眼睛望进看不见的远方,“如果可以从头来过,我真想做一个好女儿。”
我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连忙站起:“黛儿,不要走,你听我说……”
黛儿站住,转身,微笑。
哦她的笑容,她的笑容有着那样一种慑人心魄的美,美得绝望。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第一次见识她的美。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黛儿是美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知道,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注意到,她的美是这样不同凡响,这样凄切动人,仿佛可以一直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