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凡的话又绕了回去,看来这分明是他此行的目的,至少也是目的之一。白盈然心里却不再反感,顾尘凡就像是一个多年的朋友,用着自身的经历给她最好的经验。可为什么是这样的,他寂寞孤独渴望找个人陪伴的时候,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想到她呢?既然他对自己一点儿也没感觉,今天又为什么找她来说这些呢?他分明是关心她的,这关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爱?
白盈然想着不由就有些热血沸腾,可心里的火苗才窜上来就立刻被自己打压了下去。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友情,也许只是多年同学的关怀,虽然自己尙不清楚顾尘凡是否也这样去关心其他同学,还是只到她这里来尽情展示这真挚的情意。顾尘凡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她白盈然从来就没有弄明白过。但是,这究竟是关爱还是爱,友情还是爱情,现在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盈然,考虑一下陆一洲,他是上好人选。”顾尘凡说完,又低头喝起那杯半凉的咖啡。那个同学聚会,白盈然杯酒离席,他看见陆一洲皱眉急追出去,不到几个月她就以海恒员工的身份在自己医院体检。以他的判断,陆一洲绝对是对她有意的。他很想白盈然能够幸福,就算他已经给不了。
“一个人什么都好,可偏偏你就是不喜欢,那该怎么办?”白盈然无奈地笑了笑迎上顾尘凡的目光。
顾尘凡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盈然,还是那句话,生活都是妥协,不要太执着。更何况,以他的条件……”
“以他的条件,我觉得我们不相配。”白盈然打断了顾尘凡的话,“他家太有钱,门户不相当的婚姻鲜有幸福可言。”
“世事无绝对,盈然,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
白盈然无语,虽然以前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沉默,可是他明明还是了解自己关心自己的。她心里的恨漾上来,有的现在来做说客,巴巴地让她给自己和陆一洲一个机会,为什么当初他就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她忽然又有些庸俗地想,他当时娶张笑笑,究竟是因为爱情,还是在相互慰藉中掺杂了同情的因素。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顾医生,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白盈然又喝下一大口咖啡,她那杯拿铁快见底了。
再坐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已然娶妻生子,自己和他便怎么样都没有意思了,还在心里瞎猜些什么?
她刚想开口说告辞,顾尘凡的一句话飘进她耳朵里,“我要走了,盈然。”
“……走了,去哪里?”白盈然欲离座而起的身子又慢慢坐得安定。
“去非洲。”顾尘凡答。
“非洲?去那里干吗?”
“国际医疗援助,国家卫生部下来的计划。我是本市的代表之一,还是领队。”
“为什么是你?你孩子还那么小。”
顾尘凡笑笑,“谁家没有事情,本来是没安排我去,去的是普外科主任。可他爱人的肾病越来越严重,需要定期透析,孩子也小,家里离不开人,我就替他去了。”
“非洲,非洲条件不好吧?”白盈然轻声自语。
“反正不是去享福的。”顾尘凡一笑道。
“要去多久?”白盈然问。
“两年。”
原来他是来告别的。非洲那地方,虽然自己不了解,但贫穷落后生活艰苦是肯定的。白盈然只觉鼻子有些发酸,但她还是一吸鼻子和顾尘凡开玩笑,“去吧,去吧,回来有可能就直接升副院长了,也不错,顾副院长!”
“好啊,借你吉言。”顾尘凡一笑起身,到门口买单,两人走出咖啡馆。
夏日午后的阳光格外厉害,到处涌动着燥热,迎面吹来的风里热浪翻滚。
白盈然微低着头慢慢走在顾尘凡身后,穿过市中心广场,再走过那一片广场边缘的小树林,就能看到海恒所在的那栋高高的大厦。
这一片小树林,种满了香樟树,树叶在风里沙沙地摇曳,空气里有一种夏日植物特有的清新和香甜。快到林子的边缘,顾尘凡停了脚步,转回身看向白盈然。
白盈然今天恰巧没有穿职业装,树林里的风将她连衣裙的裙摆微微吹起,淡色的衣裙在一片绿意葱茏间典雅飘逸。
“就到这里吧,前面就是海恒,我不送你了。盈然,和我告个别吧。”顾尘凡说。
一阵风吹过,顾尘凡的声音好似淹没在风里。几片树叶从枝头吹落,有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恰落在他的肩头。
白盈然很是伤感,却抬头半是玩笑地说:“好啊,你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顾尘凡微笑,“你选。”
白盈然默了片刻,伸出手去,“中式的吧。再见,顾尘凡。”
顾尘凡伸手握上白盈然的手,白盈然觉得他的手就像一块温润的玉,让人心里都熨帖舒适。顾尘凡握紧了那只柔滑的手,微微停顿。就在白盈然以为他要松开手的时候,他却将她轻轻往自己的身前一带。
白盈然完全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