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敏之接过来,巨震一下,这是绿本。绿本是什么,是离婚证。而红本,是结婚证。
子亚,他,到底肯签字了吗,到底肯放过她了吗?
“是我替我哥签字,你们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我看了就生气。拿红本到民政局就换了回来,这么容易的事,一下子就解决了,拖什么拖!”子瑶手里还捏着什么,用力挥了挥,用力吼道,“这下都结束了!你们两清了!”
行人看过来,只觉得那尼泊尔裙姑娘像一团燃烧的火。
“我说过要守着子亚的,爸爸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诓骗我,他怎么可能答应叫子亚永生不娶妻呢,那苏家不就绝后了吗,这么明显的诓语,我还天真地相信,我怎么能不天真呢,那个时候,十六七岁的我,像抓一根稻草,以为是浮木,可以救我上岸……是我至亲至爱的人,他答应了我,就是作了准……爸爸他背弃了我,好,我也不依靠他,我自己来守护子亚,子亚娶一个老婆,我叫他离一个,他娶两个,我叫他离两个……我是子亚最爱的人,他永远最爱的人,是我,最初,最初爱上的人,是我……”
我是子亚最爱的人……
子亚最爱的人,真的是她吗?
“敏敏,我最爱的人到底是你!到底是你!”他声嘶力竭,吼出了眼泪。
是那绝望的最后一夜,是那所有丑闻、所有事实、所有真相都活生生揭开的一夜,是那掀开底牌赤裸裸的最后一夜,他扑上去,拦腰抱住她,哀哀道:“敏敏你别走!”
所有回忆像闪电击她脑门,他的温柔他的嚣张他对她的好,齐齐涌上心头,敏之都要负荷不了,这种重量,这种重量……
她只是木木的,连推开他的力气都耗光了,由着他像无尾熊一样贴她这颗尤加利树,她上楼,他跟她上楼,她去卧室,他也去,她上床,他也上床。
他轻轻地从背后抱着她,不说一句,只是紧紧抱她的腰腹。
他亲她脸,吮吸她嘴唇,进入她的身体……
却发现亲了比亲不到更叫他心痛,吻了比吻不到更叫他心愀,做爱了,比不做更叫他心碎。
心碎地,他惨然,轻轻道:“我到底是爱你,我最爱的人,到底是你到底是你……”
她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个怀抱,让她多躺一下,这种温暖,以后不再有了,咦,也不是不相爱的,怎么就到了今天,到了此时此刻这种地步呢?
都嫌他是脏的了。
都恨恨地喊,滚,拿开你的脏手!
可怎么还让他碰她!
她怎么能不让他碰呢,这是他的家,这是他的大屋子,这是他的床,她睡在他的床上,有什么资格不让他碰她身体呢。
那,就算是嫖资吧,他付她一张床睡觉。
真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累得发困,只想长睡不起。听他在耳边轻轻呢喃:“敏敏,我们还没有离婚……我们做爱是合法合理合情的……我是爱你的,我爱你到底……”
敏之轻轻的鼻息,她睡着了。
在梦里,都回响着他的声音,我最爱的人,到底是你到底是你敏敏……
子亚是不是一直对着她的耳朵说这句话呢?一直说到天亮呢。
可是,子亚,如果你最后爱的人是我,那么,辛苦地守护着子亚的子瑶,被子亚强暴过的、有过子亚一个孩子的子瑶,不愿意被博士催眠的、保留着既痛苦又甜蜜的回忆的子瑶,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恍恍惚惚地,敏之看着身旁一直重复着“子亚最爱的人是我”的子瑶,只觉得无限温柔酸楚。
她怎么会甩手给子瑶一巴掌呢,怎么会唾她脸,怎么会叫她滚呢……
子瑶,一直守护在被清洗了记忆、重新种植记忆的子亚,守护在他的身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兄长就算前尘往事通通想起前因后果通通明白,她兄长也不可能把她再当成自己最爱的人了,子亚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爱你到底我爱你到底敏敏!
他已经遗忘了他自己曾经对幼妹许过的允诺。
已经不是子亚最爱的人了,子瑶她……她该怎么办呢?
这是什么命运呢?
敏之看着她,都觉得心酸,不知道是子瑶可怜,还是,她可怜呢。
她通通淡忘掉子瑶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真的,由爱故生怖,爱是什么,爱是会杀人的。
“敏之,拿了赡养费,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走出本市,走出本省,最好出国去,美国英国加拿大新加坡什么什么国随你去,只求……”子瑶涩了涩,努力放低姿态,软了口气,“只求你走得远远的,离子亚天涯离子亚海角,永生不相见最好……你不晓得,被敏敏抛弃的子亚,呼吸着敏敏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对子亚来说,都是种煎熬。子亚痛苦,我也痛苦,子亚煎熬,我也煎熬……你这罪魁祸首,算我求你了,走吧……”
一把拉起敏之的双手,她把手心里紧捏的即现支票塞进敏之手里,连忙一抹双眼跳起来,狂奔向前,衣角裙裾悉悉索索,只见她拉起车门就跳上去,轰然甩上门。
敏之捏着手里的支票,望着子瑶踉踉跄跄的背影,听见汽车引擎扑扑响,车身震了震,刷地呼啸而去,像一阵风。
她呆在长条椅上,手心里的支票还残留着子瑶的余温,这些话,到底在子瑶心里呐喊了多久,她呐喊了多久呢?迫得她低下头来,用了一个“求”……
她,求她。
这个罪魁祸首。
到底,谁是罪魁祸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