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追悼会、没有仪式、甚至没有邀请任何人。无论是宁沫生前的书画界还是夏斯年生前的考古界都没有人接到通知,其实很多的考古学家为了避嫌自己都不会收藏古董。夏斯年当然是个例外,他本就家传颇丰,再加上自己也热爱,可他生前的最后一个行为成了他清白一生的唯一污点。
所有人都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正如所有人也无法安排自己的出生。
火化结束之后,夏蕊宁在休息厅坐了很久。两个小小的骨灰盒并排摆在她的面前,款式是她亲自挑的。爸妈火化时换上的衣服也是她去买的。
她去了他们生前最喜欢的几个品牌店,精心挑了又挑,其实不难,爸妈的喜好她再清楚不过。不过她不太知道尺寸,中途又返回家里仔细量了、对照了,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心是空的,而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是空的。
房子可以是空的,即便空了,可以用家具、摆设把它填满。可心如果空了呢?
心空了,不是难过,是连难过都没有。
你想难过,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你想哭,连眼泪都没有;你想抱怨,连可以抱怨的对象都没有;所以你不会再去想,不会再抱怨,只有当你睡着的时候所有乱七八糟的事件才会一股脑的、毫无章法的涌出来,挤得你所有的意识火灼般疼痛。
入葬那天下着小雨。
夏蕊宁看着殡葬员工将父母的骨灰盒置入小小的水泥墓碑下,听到身后的高帅和安筠在轻声啜泣。
可惜的是没有人能代替别人难过、伤心或者心死,这点很公平。
“夏小姐,可以封墓了吗?”殡葬职员问着。
夏蕊宁没有回答,目光空洞而茫然,像是怎么听也听不懂。殡葬职员便不再催促,他们见多了最后的生离死别,同情无用,有些事情只有等待时间抚平。
“蕊宁,让叔叔阿姨走吧。”安筠哽咽着扶住了蕊宁的肩膀,触手一片嶙峋。
“安筠,你看……”高帅却轻声打断,示意安筠看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人。
那是一个极高大的年轻男人,样子和身材好看的像是直接从铜版杂志上剪下来的男模,却丝毫没有世俗脂粉气,神情间多了几分果断和凛冽。这样的男人当然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他们在西煌见过,是陆非弦。
他自己没有打伞,身后的凌雪亦步亦趋紧跟,并举了把纯黑伞,倒是帮他遮了大半雨丝。
夏蕊宁的视线也转到了陆非弦身上,一如即往的茫然。
陆非弦直接走到了夏蕊宁身旁,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从凌雪手中接了伞,也没说什么话,理所当然的举到了夏蕊宁头顶而已,并从衣袋中拿出样东西,递到了夏蕊宁眼前。
是雪香簪。
“是一比一的比例完全按雪香簪仿制的,也做了旧,顶端也过了炭火,至少肉眼看上去是一模一样。”陆非弦简单明了的说完,放到夏蕊宁手里。
夏蕊宁看着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弯下腰,将它放在了妈妈宁沫的骨灰盒上。
“封墓吧。”夏蕊宁轻声说了。
爸爸、妈妈,永别了。
九月,开学季。
安筠也好、高帅也好,都考上第一志愿填报的大学。
而夏蕊宁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所学校的新生名单上。
在高帅离开江城的前一天,他终于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说了个地址,并说,是关于夏蕊宁的。高帅欣喜若狂,他和安筠已经找了夏蕊宁很久,甚至还报了警,警察却不受理,并告诉他们说夏小姐在离开之前已经做了报备。
高帅和安筠一起在约定时间到了约定地点,一辆黑色的车子在等着他们,开车的是他们见过的人:凌雪。
凌雪带着他们去了一个距离江城有三个小时车程的地方,那里安静而偏僻,环境非常好,依山傍水,高帅和安筠都没想到那里还建了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渡假村。进了渡假村,凌雪带着他们换乘了环保的电瓶车,直接去了夏蕊宁住的湖边小木屋。
那是一个套房,卧室、厨房、餐厅、客厅、卫生间、书房,一应俱全。想自己做饭也可以,打电话叫疗养院送餐也可以。或许应该用“优渥”来形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