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才道:“三拜……恕我终不能承你之所愿。”
“止华,你渡不了我。”
“谁都渡不了我。”
说完,她直起身子闭上眼睛,手指掐了个诀,那声音便消失在了这人世间。
……
老和尚送他们走的时候,神情有些冷淡,不如初见时那样和蔼可亲,却也没失礼。
“他这是怎么了?”孟翊有些不解,跟在孟唯身后一边下台阶一边悄悄问道:“我怎么觉得这老和尚突然冷淡了许多。”
孟唯知道缘由,却也不怎么想说,只低着眼眸认真地下着台阶。
孟翊见她不想说这个,便知道这个不能告诉他亦或者不想告诉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又不甘心,便转移了话题问道。
“你拜完佛了?”
“嗯。”
“你拜的是什么佛?”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身前少女,作为一个魔,她信的是什么佛。
少女专心下台阶的背影似乎顿了顿,低头摸了摸手腕。
孟翊见她仍是不答,来了气:“你真的只是来拜佛的吗?”
“还是你知道,这里有你的元神碎片?”
孟唯下台阶的背影却再也没被这些话语所动容,只背对着孟翊平淡地说了一句:“孟翊,你逾越了。”
孟翊便抿紧了唇,没再多言。
……
“司绮师姐,外面有一位师弟找您。”一女修活泼地跳了进来,见司绮正在书架前不知翻着什么书,便吐了吐舌爱娇地跑过去拉拉她:“师姐别看啦,我同你说——”身子凑近,看起来十分促狭:“那师弟长得可俊了!”
闻言,司绮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道:“不去。”
“那师弟知道您会这么说,特地嘱咐了一句,说是——大漠故人!”
司绮翻书的手微微停顿,良久,轻轻长叹了一声。
走出门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衣少年时,司绮也有一瞬的恍惚。
她知少年心性,不与师门言及那人,一则怕是并未完全相信师门,二则,恐是想要由他亲自动手来报此仇。
而她,不知为何,竟也没提那人半字。
司绮回了回神,平静地带着少年去了后山一处僻静之地,张了个结界。
他们自那事过后便不约而同地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再也没见过对方,也不愿见对方。此番少年找来,显然是有事要问她。
“你想问我什么?”司绮面目清冷,手持长剑一袭蓝衣如皎月,这般看去,就像所有少年年少时梦里所筑的女子,那般高高在上令人无法靠近。
明隐却面无表情地俯身,单手向女子行了大礼:“还未感谢师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却见那少年仍旧俯着身低着头,没有起来:“这些时日,师弟思来想去有几事不明,还望师姐解答。”
听闻此话,司绮面露复杂之色:“你说罢。”
“请恕师弟失礼。不知师姐为何竟在那场大祸中幸存?甚至救下了我。要知,余书师伯法力高强剑法精妙都未曾幸存,不知师姐有何特异之处竟能胜过余书师伯。”
余书便是那美髯修士的姓名。
“我未曾有什么特异之处,也没有胜过师伯。”她这话说的十分冷静:“我只是活了下来,仅此而已。”
少年已然直起了身子,看着她沉默不语。
良久又道:“此番大祸,师姐可曾看到源头?”
司绮瞬时便想到了那红色世间里的一抹白,神情复杂,却没有开口。
那少年却蓦地脸色煞白,闭了闭眼,喃喃道:“果真是她。”
‘可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什么呢?’明隐心想:‘难道这世间魔就是这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怨不得仙神都恨魔如此,想来也是罪有应得。’
这般想着,一时又恨又痛,脑中一会儿闪过父亲偏心大哥的嘴脸,一会儿又闪过许许多多城中百姓的面容,一会儿又听见守门士兵大牛笑着对他说他心心念念的阿悄姐回来了。
最后定格在那张普通清秀、笑容灿烂的脸上。
那如太阳一般煜煜发亮的笑容逐渐变淡,嘴角一点点向下,眼神一点点变冷,最后变成一张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看一只蝼蚁一般的脸。
司绮见少年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摇摇欲坠,便有些不忍道:“师弟?”
明隐却已然轻轻睁了眼,抬起左手摸了摸额头那道熟悉的抹额,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此时神情冷漠,与初见时那嬉笑怒骂极为鲜活的少年郎完全不同。虽仍穿着白衣,头戴红色抹额,却再也无法让人想起那个沙漠城的小少爷了。
“师姐。”他哑了声:“我只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司绮低了低眼,没有看他:“……你说。”
“城中两万一千两百余人,皆无活口?”
“皆无……活口。”